看着“夜眠”撒嬌賣乖的樣子,朱雀搖着頭笑了起來,他們師姐妹聚少離多,夜眠近些年來成長十分快,很少需要她擦屁股,她也早習慣了夜眠的獨立能幹。
但此時的場景,卻讓她回想起二人剛進明光教時彼此扶持,将後背交給對方的那些歲月。
她輕歎一口氣,柔聲道:“你殺的是刑梏,執法堂堂主的親信。”
顧冉并不關心那死去的惡人叫什麼名字,她擔憂道:“那執法堂堂主會找我尋仇麼?”
“會。”朱雀漂亮的眉眼略有憂色,“但是他的死訊沒傳出來前,咱們隻當不知。他們死無對證,咱們就不認這條人命。”
“這樣就可以了嗎?”顧冉心喜,如果能蒙混過去,那最好了。
回頭見到窦遼,要再跟他确認下那惡人的屍體。
她這般謀劃着,卻聽朱雀又問:“你确定,刑梏屍體及遺物不會被人找到?”
顧冉想到窦遼的話,學舌道:“放心吧,不會有人發現的。”
朱雀點了點頭:“刑梏消失前,見到的最後一人是你。教中此類事,若沒有證據,便是諸分堂共審。”
“諸分堂共審是什麼?”顧冉問。
朱雀看了眼“夜眠”,顧及到她失憶,耐着性子解釋:“就是各分堂堂主商議此事如何解決。但事關朱雀堂和執法堂,這兩個分堂主都不能參與,便由玄武、青龍、白虎,外加保護教主的宿衛堂堂主決議如何處置。”
顧冉聽得認真,對明光教抵觸又好奇。
她後來了解過明光教,知道那是位于西晟、砗磲、南越三國交界處的一個教派,大約在二十年前成立,但因為所處地域特殊,三國無一願意耗費兵力及資财去剿滅,明光教也未曾在明面上做出不利于任何一國的事。
所以到如今,已經是諸國間最為龐大的教派。教中高手雲集,普通江湖人,甚至是三國周邊的小國,都不敢輕易招惹。
朱雀神色凝重:“刑梏此人死有餘辜,教中但凡姿容出衆者,不論男女,都被他借用執法堂的權勢威逼欺侮過,執法堂其他人上行下效,教内簡直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教中很多人,都恨極了執法堂。但也礙于執法堂權勢,他們未必會幫朱雀堂。”
顧冉手指絞着腰間衣帶:“那如果,我如實說,是他先強行欺侮我,我不甘願,這才失手殺了他的呢?”
朱雀搖了搖頭,沉吟道:“那執法堂可不依,必明着要你償命,而且以後朱雀堂的人再落到他們手中,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顧冉惆怅起來,好像自己給整個朱雀堂痛了大簍子。她險些開始自責,可立馬又覺出不對——分明是對方作惡在先。
她思緒打開,心中火起,怒道:“執法堂竟如此蠻橫勢大麼?就許他們欺侮别人,不能别人反抗!”
她話落趕忙用手掩住嘴巴,小心地聽了聽周圍動靜,見朱雀對她搖了搖頭,才放下心來。她方才激憤,不覺提高了音調。
朱雀歎了口氣,低聲安撫她:“你如今怎這般沉不住氣。執法堂背後是教主,但你也算教中少有的精英,這次教主應不至于插手。所以一定不能讓人知道,你武藝尚未恢複。”
顧冉耷拉着眉眼點了點頭,又聽朱雀道:“除教主外,宿衛堂也會站在執法堂那邊。宿衛堂是沒法争取了。青龍和白虎堂,或可轉圜,待我回教中一試。”
“不是還有玄武堂麼?”顧冉問。
朱雀又搖了搖頭:“玄武也算教主的人。而且玄武行事,我摸不準。”她似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挑眉笑起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玄武不愛管這些事,就算管,也未必會幫咱們。他之前也被刑梏騷擾過,但後來有次分堂共審,他依舊站在了執法堂那邊。”
顧冉聽得瞠目結舌,不由皺了皺鼻子,嫌棄道:“這玄武堂主,可真夠憋屈沒勁,他身手很弱麼?還是,他也樂在其中?”
身為一堂之主,被騷擾後卻還得忍氣吞聲巴結惡人,她想不出别的解釋了。
從那夜的刑梏看,他對沒受傷的夜眠還是有忌憚的。所以大約被他盯上的,不是身手差,便是同好了吧。
朱雀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玄武身手怎麼會弱,應該也不是樂在其中。”
她瞥了眼雙眸圓睜,又一臉好奇的“夜眠”,心中一軟,大方地為她答疑解惑,“彼時的江衍還不是玄武,刑梏不知他身手深淺,看他形貌昳麗就起了心思,結果被揍得三個月下不了床。便是那次,讓教主注意到了這小子。後來教中叛亂,他立功上位,便成了玄武堂的堂主。”
玄武,江衍,原來他沒吃虧,刑梏也沒讨着好。
顧冉聽得一知半解,倒是記住了這個名字。
“所以他一揍泯恩仇,和執法堂是一夥的咯?”顧冉目露鄙夷。
朱雀踟蹰:“不好說,他若能不參與,那最好。但不能指着他幫咱們。”
朱雀說完沉默起來,昏昧的室内,空氣一時變得有些凝滞,顧冉也知道這事解決起來不容易。她一時覺得自己惹了麻煩,置自己和朱雀堂于險境;一時又覺得自己做的沒錯,窦遼殺得好,刑梏就是死有餘辜。
心緒起伏間,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師姐,雇主找西晟前太子的下落,是要幹什麼啊?”
朱雀審視着她:“給你找的藥,你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