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着,她努力藏起恐懼和疑窦,面上神色也柔和起來:“你也是被人鉗制是麼?有人花重金找你殺晉國公?”
她看着他:“我知道做你們這行的,身不由己,得聽從雇主要求。”
窦遼一言不發,他停下了腳步,輕垂眸子朝她看過來。
她站在假山後的黑暗裡,但他目力極佳,自然能看到她一雙明眸中,俱是同情憐惜。
窦遼瞥了眼被她捉在手中的衣袖:“崔鈞必須死。”
他握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将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袖上拿開。
“阿遼!”
顧冉看着他的背影,急的跺腳,非得撕破臉,讓她做那忘恩負義的人,讓他成為衆矢之的嗎?還有……他會不會真的殺自己?
腦中亂哄哄的,可沒有那麼多權衡的時間,她狠下心,深吸一口氣,這就準備大叫有刺客。
窦遼卻倏地停下腳步,又往她所在的假山角落處退來。
要出口的喊叫哽在嗓子眼,顧冉見狀立馬往假山深處縮了縮身子,給他留出點躲藏的空間。
四周靜下來,她也聽見了腳步聲。
不遠處又有談笑聲傳來,一清越一溫和,這兩個聲音顧冉很熟悉,是崔雲钊和顧霁。
顧冉偷偷觑着窦遼,這個角度,她隻看得見他側臉的輪廓。
他站在假山外側,微微側着腦袋,目光如炬朝向不遠處的走廊,靜待那兩個年輕人過去。
“呀,有蛇!”安靜地假山後,突然傳出道脆生生的少女聲音。
顧冉蓦地從假山最裡面跳了出來,她錯身擠開窦遼,靈活地竄到了他前面,這下變成了她站在假山外側了。
“什麼人?”路過的崔雲钊最先被吸引了注意力。
自上次晉國公遇刺後,他十分警惕,稍有異常便戒備起來。他本身酒量不錯,但今夜飲酒極少,此刻腦袋依舊十分清醒。
他循着聲音,向這邊看過來。
顧冉無視窦遼冰錐般的目光,她從假山後走了出去,對那二人福身:“霁公子,崔公子。”
她吞吞吐吐,看了眼假山後,并不說話。
“夜眠,你怎麼在這?”顧霁也走上前來,他打量着夜眠,迷醉雙眼中露出疑惑。
崔雲钊卻并未放下警惕,他繞過兩人,向那假山深處看去:“府中有蛇?”
顧冉看了眼崔雲钊,又瞟了眼假山後,踟蹰着解釋:“剛才有個滑溜溜的東西,擦着我腳脖子過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沒被咬着吧?”顧霁又走得近了些,問得關切。
顧冉搖了搖頭,随着顧霁的靠近,清淡酒香撲面而來,她不着痕迹後退了兩步。
崔雲钊很敏銳,他掃了眼這欲語還休的小婢子,眼睛始終盯着她剛剛現身的那處假山。
身後沙沙的草葉輕響,顧冉回眸望去,見窦遼也從那假山後走了出來。
他身上早不是那身黑色勁裝,而是棗紅的侍衛服。
顧冉驚詫于他的動作迅速和準備周全,面上卻什麼也不表現出來。她緊抿的唇角緩緩放松,心中悄然松了口氣。
窦遼拱手行禮:“霁公子,崔公子。”
崔雲钊看了眼窦遼身上棗紅的侍衛服,神色略舒展,不再說什麼。
但顧霁看着先前從假山後跳出的“夜眠”,再看看剛從假山後走出的俊俏紅衣侍衛,面上神色開始有些不對,他酒勁上湧,悄然攥起拳頭,站在原地不走了。
在崔雲钊詫異的目光裡,顧霁站在原地,神色不虞地打量了顧冉和窦遼片刻。
顧冉垂頭不語,含羞帶怯。窦遼也輕垂眸子,帶着寒意的眼角不時瞟向顧冉。
顧霁看着不合時宜出現的二人,越看心火越翻騰,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你們,這麼晚在這幹什麼?”
那語氣是質問,卻又有些委屈。
顧冉見他這樣,眼睫輕閃,心中突然了悟。以後夜眠是不能用了,索性就讓顧霁心碎吧。
她看了眼神色稍顯陰沉的窦遼,做出心虛又羞赧的樣子,乖乖柔柔道:“回霁公子,我與阿遼好久不見,今日難得二人都得閑,就,就在這裡叙叙舊。”
顧霁雖然醉了,但心思卻更敏感,看到“夜眠”那表情,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腦中嗡嗡作響,事情還是朝他擔心的方向發展了。顧霁忍耐似的閉了閉眼,嘴巴卻不聽自己管束般再次開口:“叙舊……叙什麼舊?”
孤男寡女、黑燈瞎火,能叙什麼舊!自夜眠被發配,他日日盼着她回府,為何回府後竟讓他看到這一幕。
顧霁其實在城南莊子那次,就對窦遼有印象,這個侍從過于出衆,他不留意都難。近兩日他跟在顧廣陵身邊,在顧廣陵的有意推舉下,更是顯眼。
他分明很生氣,“夜眠”卻并不回話,反将頭垂到更低。
顧霁盯住窦遼,醉意激發下眼眸泛紅:“這是夜晚,侍衛為何不在外院待命值守,反進入内院!”
“咳,阿霁。”崔雲钊有些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