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句話,整個訊問廳都陷入了沉寂。
顧冉微微一驚,他怎麼直接說出來了?
……她雙眸不瞬,怔怔看着青年沉靜的眉眼,俊美的面容,胸口下那顆心髒撲通撲通跳動起來。她先前不知,原來心髒還可以跳成這樣,可她現在一點也不害怕,那它為什麼跳得這般劇烈?
她不知道,自己嘴角悄然漾出的笑意,快要被廳内諸人發覺。
“咳!”朱雀率先打破沉默,她漂亮的眉眼掃視衆人一眼,笑道,“如白虎所說,刑梏果然結仇不少。玄武已認領了這條命,那夜眠被執法堂冤枉,被迫在監牢宿了一夜的事,總該有個說法。”
顧冉回過神來,她下巴一揚,氣勢洶洶看向孟戈:“對!還有昨日那三人,孟堂主記得守諾,一并放了!”
廳内其他人一時神色各異。
孟戈被氣得不輕,他狠狠看了眼窦遼,又看向顧冉與朱雀:“聖會之後,自會放他們過斷魂河!”
他十分不甘心,又盯向窦遼:“玄武,我執法堂從未欺侮過玄武堂,你為何下狠手奪刑梏性命?”
窦遼唇角掀起一抹冷笑:“你該問刑梏,他為何自己撞上來找死。”
“你!”孟戈雙眼發紅,吃人似的盯着窦遼,眼看又要發癫。
白虎突然站起身,站在二人中間。
他擠眉弄眼地掏了掏耳朵,笑道:“喲,孟堂主這話說得,是承認欺侮過朱雀堂了呗!教中女弟子本就少,你還要欺侮他們,你說你,這不是和我白虎堂背道而馳麼?”
他痛心疾首似地晃着腦袋,看似拉架,實則拱火:“玄武,我沒記錯的話,四年前刑梏就騷擾你,你那時已經很對他手下留情了!這有一還敢有二,真是不把玄武堂主放在眼裡!”
窦遼瞟一眼身着白衣的白虎,不為所動。
朱雀冷冷道:“我朱雀堂人少勢孤,但今天把話放在這,以後若還有人欺侮我朱雀堂,就是拼着魚死網破,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二人一唱一和,玄武看似不摻和,但他這次顯然與朱雀、白虎是站一邊的。青龍堂主見狀,默然不語,不打算再趟這渾水。
孟戈恨聲道:“玄武,就算身為堂主,同室無端操戈也要被罰,你可認罪?”
窦遼從懷中掏出一物,抛到孟戈腳邊:“拿去。”
那是一枚玄鐵打造的鐵灰色令牌,令牌周邊火焰祥雲交織,内裡正中雕刻“明光”二字。
一時室内衆人皆驚,連朱雀都忍不住看了窦遼好幾眼,再看“夜眠”,她懵懵然看着那令牌,又看看窦遼,顯然不知深淺。
教内衆人皆知,三年前的内亂中,玄武救教主性命,護教有功,因此被賜予免死令。但玄武竟如此輕易就用掉那枚免死令……分明可轉圜成别的刑法……
朱雀心中驚疑不定,卻見廳外突然闖入一名白衣黑披風的執法堂護衛,附身在孟戈耳邊悄悄說了什麼。
孟戈尚未聽完,面色陡變。
他蹭一下站起身,血紅雙眼中恨意癫狂:“玄武!殺我執法堂六名精銳,你欺人太甚!”
“是他們咬着我不放。”窦遼語聲加重。緊接着他眉頭挑起,看着地上的令牌緩緩笑道,“教主的免死令,換七條人命,你賺了。”
他話音甫落,孟戈像突然洩氣般,面上癫狂之色一掃而空。其實早在看到免死令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有了計較,後來的争執,不過是作秀。
此時除了顧冉,衆人皆知,若單單因為刑梏就拿出免死令,那才不是玄武的作風。但眼下這樣,也挺虧的……
對免死令一知半解的顧冉眨了眨眼,尚驚訝于孟戈發病的收放自如。她看着孟戈蹲下身,寶貝似的撿起那枚令牌。
原來那就是免死令,她看了眼那吸引衆人目光的鐵灰色令牌,眸光不由再次轉向窦遼。
她發現了,回到明光教的窦遼,嚣張又兇狠。大約在這樣的地方,唯有這樣,再加上無法讓人小觑的身手,才不會被人踩在腳下欺侮……
他竟然将全部事情都攬過去了……顧冉心中抑制不住有些擔憂,又莫名泛出絲絲甜意。
一場各懷心思的暗湧,最終消弭于一枚令牌。
孟戈拿着免死令,最先離開了訊問廳。
将自己包裹嚴實的宿衛堂主本想為孟戈出力,卻讨了個沒趣,冷哼一聲,走了。
牆頭草青龍堂主站起身,目光在玄武和“夜眠”身上打了個轉,思及剛才玄武進來時“夜眠”的反應,似有所悟,也走了。
白虎看了看離開的三人,再看看除自己外剩下的另三人,饒有興味笑了笑,走的時候竟然拉上了朱雀。
朱雀眉頭颦起,剛一出審訊廳的門,就要拍開他的豬蹄。
白虎眼明手快,先一步撒手,笑着悄聲道:“你要現在才發現那倆人的事,肯定來不及阻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夜眠,她得先過瘾,總不會誤事的,放心吧。”
朱雀漂亮的眉頭依舊颦着,暗想白虎不知道夜眠失憶後變了個人似的,話當然說得輕松。
又聽白虎歎息道:“哎呀,這眼看着玄武堂和朱雀堂要冰釋前嫌了,你說玄武那小子往後要來截胡白虎堂的任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