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冉料想趙伯有秘密,也猜測他和前太子有關。但十二年前的舊事從這老者口中講出時,她依舊被震驚到說不出話。
他說:“太子本性不壞,那姑娘的死其實和太子沒關系,是被太子府下人所害,老身,老身當年也有參與。和那些找到太子府的鄉民起沖突,也是太子府被賣通的下人先起的頭……”
他的手捏着杯子,卻自始至終沒喝一口水,繼續道,“策劃和鼓動這事的太子府内鬼,其實都是受二皇子母族緻使,他們給的太多了,足夠我一家人吃喝不愁過一輩子。我利欲熏心,就接了這活計。後來太子被流放,我是跟着太子的,他們讓我殺了太子……”
見顧冉眉頭颦起,他立馬道:“不過我沒下死手,我把他推到了梓州那邊的大湟河裡,太子水性不差,我覺得他肯定還活着……”
“可等我回到豐京城時,卻發現我一家人全死了……”他聲音顫抖着,“是被二皇子母族害的!他們滅口!後來我偷偷來梓州看過,沒找到太子,反而看到了我的通緝告示……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豐京,這些年,都過着老鼠一般的日子。”
“前些日子聽說二皇子死了,我在集市看到姑娘和黑甲衛在一處,猜姑娘是晉國公的人,就想将功折罪,将大皇子下落告訴姑娘,也為我慘死的家人伸冤呐……”
顧冉看着他:“你為何在豐京城不直說,還要與我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趙伯苦笑:“我這人老鼠一般活了多年,警惕慣了,想找個信得過又不蠢的人,想一次就把這事給辦好喽。”
顧冉笑了笑:“趙伯确實找對人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這陰差陽錯的,好在讓她撞上了。她也不想再跟趙伯拉雜其他事,有這個結果,就夠了。
她低聲囑托:“此間事,趙伯勿再告訴第三人,等回到豐京,我帶你去見兵部顧侍郎和晉國公,屆時讓他們派人與你一起找太子。”
趙伯颔首,又遲疑道:“姑娘,老身還有一問。”
“您說。”
“姑娘為何在明光教,據我所知,那裡可不是良家百姓去的地方啊。”
顧冉笑了笑:“趙伯說得不錯,正是因此,我想借找回太子的功勞歸附朝廷,脫離明光教。”
她半真半假說完這話,心頭蓦然一亮!
對啊,如果太子是被陷害,那他複歸儲君之位,她這也算從龍之功了,拉着朱雀和江衍一起,不怕離不了明光教。
趙伯得到這答複,心頭松泛下來。見顧冉眸光熠熠,是要做正事的樣子。他從明光教生還,多虧了這丫頭,趙伯此時越發信任她的能耐。
這一番談話畢,他繃了數日的勁,也終于有了安頓之處,便告辭去歇息了。
趙伯走到門外,卻見不遠處着一名青年。是“夜眠”那同鄉。
見趙伯出來,危鴻略略颔首,錯身敲門又走了進去。
他神色沉凝:“夜眠,方才有玄武堂的人來過。”
顧冉不甚在意:“無妨,他們大約是順路。”
江衍派人護送的事,隻有她知道。
危鴻點了點頭:“你方才與那老頭說的,不是要緊事就行。”
顧冉疑惑:“為什麼這麼說?”
“玄武堂堂主和青寅等幾人,耳目聰敏,竊聽術十分厲害。”
想起之前和封子骞一同進城的事,顧冉也認可江衍耳目确實很靈敏。
她盡量不動聲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站在門外聽到什麼了嗎?”
危鴻搖了搖頭。
顧冉笑起來:“那就好,你這麼近都沒聽到,他們怎麼能聽到。”
危鴻也笑:“你有判斷就好。”
他說完卻站在原地并不離去。
顧冉納悶:“你還有什麼事嗎?”
危鴻反問:“你沒别的事了麼?”
顧冉很莫名,她看了看四周,确認過沒什麼遺漏的事,又笑道:“沒了啊,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去梓州呢。”
見她這樣說,危鴻便不再說什麼,默然退了出去。
又經過兩日路途,顧冉一行人來到梓州城。
梓州與上次一樣,熱烘烘濕乎乎的,依舊像個大蒸籠。
他們才剛投宿到客棧,天空中便遙遙傳來幾聲爆裂的炸雷,電閃雷鳴中,瓢潑大雨頃刻便至。
原以為是片刻的雷雨,不想這雨下到夜裡,雨勢不小不說,還變成了連綿的陰雨。
顧冉聽着屋檐上噼啪的雨聲,心中惆怅要誤了行程。前太子的事,自是越早料理越好,這樣江衍大約就不用刺殺晉國公了。
她正準備洗漱入睡,門外突然響起急雨般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