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顧冉笑了下，歪頭示意自己左小臂上一條寸長的血口子，那處這會正往外滲着小血珠子。

顧冉不再遲疑，她上前小心地給他塗了止血藥粉，又一圈圈仔細纏上紗布。

江衍臉色依舊蒼白，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時提醒着他昨夜的厮殺和計劃的危險，但看着少女長睫下專注的眼神，小心又輕柔細緻的動作，他心中奇異地平靜下來。

胸腔裡溢出前所未有的滿足和甯靜，随着她輕柔的動作，他的心也有點輕飄飄的，仿佛落在一片柔軟的羽毛中。

顧冉很快處理完他手臂的傷口，卻發現他右手的手心裡也在流血。她用棉布蘸水，擦拭幹淨他的手心，果然看到一條長口子，雖不深，但遍布整個手掌。

她輕垂腦袋，迅速塗上藥粉，要用繃帶時卻發覺這間屋子的繃帶已然用盡，她對江衍道：“你等等，我去找……”擡眸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時，卻不由怔住，她眨了眨眼睫，“我去找紗布。”

她專心為江衍處理傷口，卻不知道，從她進屋子開始，青年目光一刻也未曾從她身上離開。而他此時的目光，已算是極為克制。

鼻端傳來鐵鏽般的血腥味和清淡的草藥氣息，以及……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

顧冉原本沉甸甸的心，又噗通噗通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

她仿佛被蠱惑，看着他漆黑帶笑的俊秀雙眸，忘了挪動腳步。

江衍笑着沖她輕晃了晃自己腦袋：“不用找了，用發帶吧。”

他歪着腦袋，沖她低下了頭。

顧冉看向他黑亮的發髻，上束金絲鑲邊的黑色發帶，但其間隐約可見濺上去的暗沉血迹。

“用我的。”她輕聲說罷，從自己發間解下薄紅的絲帶，那發帶足夠長，又無絲毫血迹塵土。

江衍唇角輕揚，看着她低眸，将自己的薄紅發帶小心纏上他手心。

手邊氣息浮動，因少了發帶束縛，她發絲垂下數縷，不時蹭到他手臂。

他似乎聞到若有似無的淡淡花香，也不知來自她發間，還是哪裡。正在被她包紮的右手，觸感輕柔而舒緩……

江衍看着她将他手心傷口包紮完畢，手指靈巧翻動，又為他系上一個可愛的蝴蝶結。

“好了。”顧冉低眸舒出一口氣，心頭陰雲般沉郁的壓力似乎也輕了一些。

“勞你，幫我穿件衣服。”窦遼看着他，眸中是揶揄笑意。

顧冉原就發燙的臉，更像是熟了一般。

她拿起塌邊幹淨的白色中單，小心幫他穿在身上。

見江衍歪着腦袋不動，她又幫他系好了衣帶。

等一切就緒，她從他衣衫收回手時，卻被他蓦地握住。

顧冉心頭一跳，下意識抽了下手，卻被他握得更緊。她擡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江衍。

“别動。”他看着她，漆黑雙眸裡竟露出些懇求般的委屈，柔聲道，“以後不要和其他男人來往了，好麼？”

顧冉被他突兀的言行攪得措手不及，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胸腔，嘴上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哪裡見過這樣的江衍，莊子初見她冷冰冰又兇巴巴的，即便後來願意幫她，也是神神秘秘不對他說真話。

此刻的他，像一隻受傷淋雨後想要主人撫慰的可憐巴巴的小狗兒，還是狗裡最俊的那類。

說真的……她一點也不忍心拒絕他。

顧冉遲疑着，仿佛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在對面青年灼人的目光中，她努力抑制住心跳，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

江衍面色依舊蒼白，但唇角笑意卻愈發惑人，看向她的黑眸裡，似有星河閃爍。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方向扯了扯，輕柔地拉她入懷。

“夜眠。”他聲音低醇，唇間含蜜似的喚出她的名字。

可原本沉浸在暈乎乎甜蜜中的顧冉，聽到“夜眠”兩個字，神色驟變。

她像被當頭棒喝，“夜眠”兩字，直将她狠狠敲回現實。

顧冉心中突然顫抖懼怕起來，她猛地推開江衍，在他毫無防備之際，迅速後退數步，手也瞬間抽離出來。

這一掙紮力氣不小，險些扯得江衍傷口崩裂。

他眉頭輕颦，唇角笑意凝滞。

緩神片刻後，江衍仔細打量了對面的少女兩眼。因着方才她突兀掙開他，她松散的發絲又垂下許多。

見她神色惶惶，他站起身來：“是我唐突吓到你了？”

想拉她的手，想擁抱她，不知什麼時候起，像是本能一般，成了他的執念。

今日終于邁出這一步，她難道不是喜歡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