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誰除去?”江衍暗夜似的眸子盯着青寅,懷疑自己聽錯。
青寅心知壞事了,他頂着江衍的視線,硬着頭皮道:“夜眠姑娘,朱雀堂主的師妹。”
時間仿佛突然凝固,盛夏的傍晚,青寅卻覺得先還悶熱的室内,突然間變得冰冷刺骨。
江衍眼中泛出滲人的冷意,那冷意中,彌漫着青寅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迷茫。
青寅喉結滾動,不由自主吞咽了一聲。
這本是極細微的一個動作,但在此刻的房間内,卻像是驚雷一般。
這動靜并未讓江衍回神,他腦中白茫茫一片,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什麼都沒想。
死一般的漫長寂靜後,江衍啞着嗓子開口:“如何除去?”
“我們離開後……”
江衍蓦然打斷青寅:“讓白魚來說。”
青寅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堂主!白魚也是一片忠心,立功心切……五年前是他絆住上一任白虎堂主,堂主與我才得以喘息殺了老玄武。”
江衍看着跪地的青寅,陰着聲問:“我走的時候,有說要殺了夜眠麼?”
青寅又咽了咽口水:“堂主,白魚确實自作主張了,他,他不知堂主是真對夜眠姑娘有情意,就連屬下都不知啊!”
他說着擡頭瞥了眼江衍,但見他以手覆面,遮住眉眼,并不能窺到什麼。
青寅又急急道:“我聽到消息後,立即讓他們沿着大湟河去尋人了,興許,興許夜眠姑娘還活着呢。”
江衍呵一聲輕笑,睜開雙眼看向跪地之人:“青寅,你覺得白魚下殺手,對方生還的可能幾何?不要低估一個殺手的判斷力。”更何況,少有人知曉,現在的夜眠,早不是當初的朱雀堂精銳。
青寅額間滲出冷汗,聲音有些發虛:“他們說,夜眠姑娘被捆縛手腳,雙肩應該也脫臼了,這樣的狀況,落到大湟河裡生還可能極小……但也不是一點沒有,還請堂主給白魚将功贖罪的機會!”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片刻後,江衍冰冷的聲音傳來:“我知你與白魚私交甚笃,讓他走吧,以後别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是!屬下代白魚謝堂主恩典!”
見青寅跪地行大禮,江衍皺了皺眉:“起來吧。你留守教中,我去梓州。”
他痛恨白魚做出這樣的舉動,方才某個瞬間甚至想手刃白魚。
但并肩走過這麼多年,他卻不能說白魚做錯。若他是白魚,大概也會這麼做,誰讓聚集到明光教的他們,本就是一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呢……五年前,呵,五年前一無所有的他們,比現在更加無所不用其極。
白魚壓根不知道他與夜眠的事,就連青寅,也是一知半解。
江衍心中突然生出無邊疲倦。
見江衍這就準備動身去梓州,青寅動了動嘴唇,勸阻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發生這樣的事,也有他辦事不力的緣故。
他将“夜眠”落水前後的事迅速跟江衍講述了一番,末了又道:“現在對外說法,是投靠宿衛堂的邢桎害了夜眠姑娘。邢桎眼下已被扣押在梓州,他實力不弱,花了不少人才捉到。”
……
連日血戰後的斷焰山明光教中,有人在清理戰場,有人在休養生息,也有人在準備慶賀。
但主導這場事變的江衍,卻在戰後迅速離開了斷焰山,連夜快馬出發,次日傍晚,便到了梓州。
江衍傷勢不輕,青寅不放心,硬跟着去了梓州,另點了四名弟子随行。
梓州大湟河附近某客棧内。
跪在地上的刑桎被扯下蒙臉黑巾的同時,青寅和四名名随行的玄武堂弟子都皺起眉頭。
他可怖的臉上,一雙眼瞪得快要凸出眼眶,沖着江衍幸災樂禍嘶聲大笑:“你來是為了夜眠哈哈哈哈!連我都沒想到,白魚會下手,這可比我下手……”
乓!一隻腳驟然踢到刑桎臉上,圍觀弟子隻見他口中鮮血四濺,瞬間蹦出兩顆牙齒。
江衍黑色的靴子在刑桎身上蹭了蹭,聲色平靜:“去那處高崖。”
那廂刑桎的嘴巴已被一名玄武堂弟子塞入破布,他死瞪雙眼嗚嗚掙紮着,鮮血混着口水一起從嘴角流出。
那兩名宿衛堂弟子早聽聞教中變故,鹌鹑似的縮在一邊,也被帶到了高崖。
這日是個陰天,巨浪滾滾的大湟河上方濃雲密布,烈烈河風挾裹着濕重水汽朝岸上衆人襲來,比顧冉落水那日,又多了些蕭瑟涼意。
江衍将裝着焚屍水的瓶子遞給身旁弟子,看着刑桎輕笑:“你這麼喜歡焚屍水,送你陪葬。”
那弟子接過焚屍水,面無表情朝刑桎走去。刑桎反應過來,眼中露出驚恐至極的神色,卻連說求饒話的機會都沒有……
一陣撕心裂肺的含糊慘叫後,高崖上奄奄一息的刑桎被先前那名玄武堂弟子一刀割喉,屍體随着噴薄的血線一起掉落奔湧的大湟河中。
江衍冰冷的黑眸看向剩下的兩名宿衛堂弟子時,那二人胯間已滴落淋淋水迹。
他泛白的唇角輕勾,因臉色過于蒼白,一雙眸子越發漆黑滲人:“卸了肩膀丢水裡,循蹤迹找人。”
那兩名宿衛堂弟子聞言,竟得到寬恕般松了口氣,方才刑桎被焚屍水澆頭的樣子,簡直是白日噩夢……
很快那兩人被卸了肩膀,下餃子般先後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