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誇贊,顧冉臉上笑意卻淡下來。她歪着腦袋朝鄭氏看去,警覺得鄭氏這話頭,來者不善。
鄭氏卻不說話,隻對着她柔柔一笑,繼而轉向顧廣陵:“老爺,你說是吧。”
顧廣陵原還沒想着今日就跟顧冉說與崔府結親的事,畢竟女兒剛醒。但話趕話地,既然鄭氏提了,那倒也是個時機。
他微微颔首,笑道:“前些日子我還和……”
“爹,我有幹系到西晟的大事說予你聽。”顧冉唇角笑意徹底隐去,看向她爹的眼神也嚴肅起來。
顧廣陵無奈地暗歎口氣,這小丫頭,愛打斷他說話的毛病怎麼就改不掉。但女兒畢竟剛醒,現在也不是教訓的時候。
他不甚贊許地看了眼顧冉,應得有些敷衍:“你個小丫頭,能有什麼家國大事。”
顧冉目光轉向鄭氏,笑道:“這事關系國脈,不好被其他人聽到。”
顧廣陵看看二人,又湧上熟悉的無力感。
鄭氏卻安撫般看他一眼,笑道:“我一婦道人家,也不懂這些,老爺與阿冉細聊,我先走了。”
婦道人家,不懂這些。
顧冉心中暗笑,裝聽不懂她點自己,垂眸拈起桌上一枚水靈靈的粉白桃子,放在鼻端輕嗅:“好香。”
等鄭氏出了院子,顧廣陵又歎口氣,語重心長道:“你不叫她娘,面上的和氣總要有的。你這性子,以後嫁人可怎麼辦?”
“我剛醒,你就着急将我嫁出去,你是多不想看到我?”顧冉放下桃子,端正坐好,皺着鼻子嗔了眼顧廣陵。
她話畢一聲輕哼,站起身就朝門口走去。
顧廣陵眉毛挑起,緩緩吐出一口氣,看着顧冉背影就打算訓斥:“嗨,你這丫頭……”
誰知下一刻顧冉關了門,又笑眯眯朝他走來,她重新拿起一枚桃子:“爹,吃個桃,跟你說正事。”
顧廣陵無奈,搖頭接過桃子放到一邊,到嘴邊的訓斥倒是咽了回去,溫聲道:“你睡了幾個月,将身體調養好才是正事。”
“有更要緊的事呢。”顧冉壓低聲,亮晶晶的雙眼一瞬不瞬,神秘兮兮地,“爹還記得夜眠嗎?我那個會煮藥膳的侍女。”
顧廣陵眉頭皺起,說起這事,他一直将信将疑,現下女兒醒了,倒正好問她。
“那小婢子所說,都是真的?”
顧冉十分正經地點了點頭:“我昏睡這幾個月,人事不省,唯獨和她心意互通。”
“奇哉。”
在顧廣陵越來越驚訝的眼神裡,顧冉将所知的太子案和盤托出。
“前太子若真是被冤,牽扯面可廣了去了,我得先找晉國公商量一下……”顧廣陵沉吟着,面上并非全是喜色。
次日一早,顧廣陵便帶着顧冉的消息去拜訪晉國公崔鈞。
不同于顧廣陵的瞻前顧後,崔鈞一錘定音:“若前太子有冤情,那必然要平反,還要尋他回來,讓陛下定奪後事。”他沉吟着,顧慮的卻是另一樁事,“隻是顧大人這消息來源,可靠與否?”
與前段時間的顧府家宴不同,二人談及公事時,并不稱兄道弟。
顧廣陵心中歎息,這崔鈞身為當年太子案的執法人,竟一點不擔心太子反攻倒算。
也罷,國家社稷為重,今上好歹是明君,當有适宜定奪。
他容色肅斂,也沒将崔鈞當外人,将顧冉的離奇境遇大緻說了一番。
崔鈞捋着胡須,颔首道:“時也命也。眼下有這樣的消息,不可錯放。”
二人當即打好商量,一方面在豐京暗查當年太子案,另外再秘派一隊黑甲衛前往梓州尋訪。等有了眉目,再上報天聽。
“崔恒做事妥帖,就讓他帶一隊黑甲衛去,順道帶上雲钊和阿霁,讓他二人曆練一番。”崔鈞如是安排。
顧廣陵自無不可,有些頭疼道:“阿冉喊着要一道去,說她最清楚這事。”
崔鈞笑道:“讓她一道去就是了,若此事屬實,令愛可是功臣。我會囑咐崔恒照料,你盡可放心。”
顧廣陵思及顧冉的終身大事,心想那也好,讓孩子們多處處。
崔鈞似是與他想到一塊去了,末了又道:“我也會提點雲钊上些心,免得咱們兩個老頭子在這樂呵呵合計,兩個年輕人到頭來不願意了。”
顧廣陵也笑起來:“崔兄說的甚是。”
顧冉醒後的第二天,找了府中嘴巴嚴實的仆役去莊子探望秦伯,确認秦伯平安,封子骞已經離開。
第三天,她與一衆黑甲衛踏上了去梓州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