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見顧冉濃密的睫毛輕顫,沒忍住又伸手戳了戳她白皙柔潤的臉蛋。
她臉上笑着,卻帶上了哭音:“小姐,你終于醒了……”
顧冉緩緩睜開雙眼,怔怔看着頭頂熟悉的輕羅阮帳。
這是,回到自己身體了?
“嗚嗚嗚……小姐……”
耳邊傳來抽抽搭搭的啜泣,顧冉側頭望去,不是春蕊那沒心眼的是誰。
她隻看了一眼春蕊,便又目光發直看向帳頂,依舊沒回過神似的。
夢中場景閃過,心緒亦跟着起起伏伏……
春蕊見她這樣,新的擔心又開始了,她在顧冉眼前晃了晃手:“小姐,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見顧冉并不搭理她,春蕊嘴巴又癟了起來:“小姐,你不會傻了吧……”
被春蕊的哭聲攪擾,顧冉沒好氣地看她一眼,無奈道:“我好好的,倒是快被你吵傻了。”
春蕊擦了擦眼淚,抽着鼻子笑起來:“小姐訓我,那就是還沒傻!”
看着春蕊真心實意的笑,顧冉臉上也慢慢漾開笑意——回來了,終歸是喜事。
但她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春蕊已經風風火火跑了出去:“小姐醒了!”
她躺在床上,聽春蕊在院裡耀武揚威:“你去告訴老爺,小姐醒了。你,繼續去跟夫人要冰塊,告訴她小姐醒了!”
顧冉失笑,這才察覺自己一身汗津津的黏膩,大熱天的,成日躺在沒冰塊屋子裡的軟床上,不生汗才怪呢。
她下意識擡起手臂摸上雙肩,那裡完好無損,無絲毫痛感。
這又一次提醒着她梓州諸事,那晶亮的雙眸黯了黯,眉間唇角的笑意也瞬間消失無蹤。
她動了動腿腳想要起身,渾身都傳來輕微的酸痛。是了,她這樣一動不動,躺了有小半年呢。
這小半年,可是發生了不少事,像渡劫似的。
……
顧廣陵與鄭氏趕來時,顧冉已換好衣衫,正沒事人似的拿着湯匙喝粥。
“阿冉!”顧廣陵三兩步邁到桌旁,小心翼翼繞着女兒看了兩圈。
見顧冉放下湯勺要起身,他連忙阻止:“别動别動,久居卧榻,身體元氣必然有損,行動緩着來。”
顧冉失笑,她這會的身體确實沒什麼力氣,便坐在原地不動,對着她爹笑侃:“爹這是什麼表情,我醒了你不高興?”
顧廣陵愣了愣,紅着眼圈笑斥:“才剛醒來,就笑話你爹。”
他昨日方從東線犒軍歸來,今日剛處理完手頭的事,一回府就聽到女兒醒來的消息,哪裡是不高興,高興得就差哭了。
這幾句話的功夫,管事帶着大夫也來了。
那須發花白的大夫先問了顧冉幾句,号脈過後又看她舌苔,末了笑着拱手:“小姐已無大礙,待老生開幾副方子,注意調養即可。”
見顧冉能吃能笑,大夫也說沒事,顧廣陵終于放下心來。
等管事和大夫離去後,他坐到顧冉旁邊的椅子上,垂頭歎了一聲:“你爹糊塗了,這一把年紀的,确實不該有那麼多花頭心思,險些害得你沒了命……”
顧冉可不會承認,落水後昏迷也有自己不願上來賭氣的緣故。
她眉目靈動又乖巧,唇角翹起微微笑意:“爹不用自責啦,我不是醒過來了麼,以前女兒也有不懂事的地方。”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以後你想娶幾個娶幾個,我可不會再管了。
顧廣陵聞言,心中愈發自責,卻又因女兒的話熨帖不少。
曆經此事,他想了不少,對兒子沒那麼執着了,覺得還是為女兒找個好歸宿更重要。得找時機跟女兒提這話頭,也要照顧到她的想法。皆大歡喜,才算美事一樁。
看着失而複得的閨女,顧廣陵與很多老父親一般絮叨起來:“阿冉長大了,躺這麼些天都瘦了……”
鄭氏被晾在一邊,看着父女二人旁若無人的聊天,目光不經意似的在顧冉臉上掃過,發覺這原先慣愛橫沖直撞的刁蠻少女,睡了幾個月後,倒真有些不一樣了。
她性子收斂了不少,那原先總是燃着簇簇小火苗的一雙眼,現在像是籠了月華在其間,依舊明眸熠熠,卻不如先前灼人,讓人心生好奇。
如顧廣陵所說,顧冉瘦了。那數月前帶點小肉的圓潤少女臉頰,清減不少,這讓她整個面部輪廓更加柔美,五官也仿佛突然長開,像是得了雨露和日華月精的花苞兒突然綻放,讓人想忽視都難。
她原就底子好,這下出落地愈發耀目奪人。
鄭氏笑了笑,打量着顧冉:“阿冉真是長大了,不僅懂事許多,且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