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出現得猝不及防,顧冉方才神情也落入顧霁眼裡。
自顧冉昏睡數月醒來後,兄妹二人雖依舊不熱絡,但關系比之前幾年緩和不少。
顧霁便主動介紹:“阿冉,這是父親新選召的侍衛窦遼,你之前昏睡,未曾見過。”
呵,窦遼。
顧冉彎唇輕笑,并未說什麼。
她笑顔迷人,眼中卻似蒙一層輕霧,讓人看不分明那笑到底有幾份真意。
談話間衆人已回到書房。
顧霁又跟崔恒介紹江衍來曆,末了又道:“窦遼是梓州人,對這塊熟悉,于我們找人也有助益。”
此時的顧冉已恢複如常,見顧霁如此,她心中十分納悶。顧霁分明是真心喜歡夜眠,見到江衍這“情敵”,卻看不出什麼芥蒂。
這就是所謂的大義在前麼?
她自顧想這些有的沒的,崔恒已将部署重做了調整,一一分派諸人。
顧冉安靜地聽了一會,心中卻不時泛起焦灼,這些東西本不該被江衍知曉。但她也深知,為免打草驚蛇,不可在江衍面前再露破綻。
……
亥時将近,天邊明月高懸,衆人暫居的這所院落内,人聲漸歇。
顧冉悄悄掩上房門,借着月光向崔恒所居的外院行去。
月色如銀,眼前一切清晰可見。顧冉這一路都沒見到什麼人影,快到分割内外院的垂花門時,卻有隐約的交談聲傳來,緊接着,是她不曾聽過的奇怪聲音。
顧冉暗覺納罕,她好似聽到了夜眠的聲音。
想到江衍就在這宅子,顧冉覺得還是得提醒下夜眠,讓她謹慎些為好,若朱雀沒被絆住,應該這兩天就能到梓州将夜眠帶走。
如此最好。
她這般作想,腳下未停,離先前聲音發出的地方越來越近。
那是一處被花木遮掩的小亭子,月光映照下,隐約可見裡面人影。
顧冉站住腳步,才張嘴要喊夜眠的名字,突然傳來一道男聲:“夜眠……”
那男聲嘶啞裡帶着歎息,聽得顧冉眉心一跳。
是顧霁。
她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婉轉呻吟的女孩聲音又一次傳來。
那是夜眠的聲音……
顧冉腳步僵住,心中閃過什麼,似明非明。
白皙的臉蛋卻先一步燒了起來。
她腦中突然出現之前在明光教夜眠房中看過的畫冊……愈發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到亭子裡那對鴛鴦。
她不知道那二人發現她後會作何想,但她此刻已有些無地自容了。
很快,顧冉提起裙擺,悄悄往後退去。
退到影壁處時,她長長地、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同時放下了手中提着的裙擺。
她看着那處小亭子晃了晃腦袋,還是先去找崔恒吧,正事要緊。
轉身的瞬間,卻驟不及防撞上一堵人牆。
她一隻腳甚至踩到了那人腳背。
慌亂之下身體頃刻間失衡歪斜,顧冉隻來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能讓顧霁和夜眠發現她。
輕微的響動裡,她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狼狽着地。
一隻有力的手扯住她手臂,輕易将她撈了起來。
顧冉驚魂甫定,心髒撲通撲通急速跳動,她輕輕喘着氣,看向方才隐匿黑暗中,害她絆倒又撈了她一把的人。
……竟然是江衍。
他是沖夜眠來的?這麼快就要動手了?
顧冉一雙明眸中漸漸攢起火氣——這心狠手辣的詭毒男人。
手臂傳來疼痛,她這才察覺江衍一直捏着她,甚是用力。
顧冉直視江衍黑色雙眸,圓睜的雙眼熠熠如明珠,又似燃着簇簇小火苗,她一言不發掙脫他的鉗制。
江衍撒開手:“失禮。”
他聲音沉冷,似乎也才回過神來,覆滿陰翳的黑眸中,帶着些意味難明的探究。
顧冉眉尖輕颦,明眸中射出咄咄逼人的冷光:“這麼晚了,你這是要進内院?”
内院是女眷居所。
她聲音不小,幾乎是瞬間,那不遠處的亭子裡,二人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便各自分開。
江衍目光重又投向那亭子,他心中刺痛又嫉恨,心思并未落在這顧府小姐的責問上。
顧冉目的達到,眸光下垂,瞥向他手中泛着白光的物什,是一把出鞘的長劍,在月光下泛出寒冰似的殺氣。
“你拔劍做什麼?”她眼中依舊冷淡而不善,但唇角卻帶起甜美笑意。
江衍側眸看向她,一聲輕笑:“方才有賊人闖入内院,我替小姐除了他。”
話音未落,眼前黑影閃過。
顧冉心中一跳,朝亭子疾呼:“夜眠小心!”
這瘋子!魔頭!
下一刻江衍已出現在那花木掩映的亭子裡,亭内傳來刀劍交擊聲,顧冉迅速提步趕過去,眼前場景卻讓她一頭霧水。
江衍的劍指着夜眠,夜眠護着身後的顧霁。
小小亭子内,殺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