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房門端着藥走了進去,見顧冉站在門口不動腳,一雙明眸卻在朝裡張望,那小藥童低聲道:“姐姐要好奇就進來看看吧,他昏着呢。”
顧冉又朝裡看了兩眼,見内裡空無一人,便提着裙子邁過了門檻。
這間廂房布局與先前晉國公那間并無太大不同,空間小了許多罷了。床前簾子也并未遮着,她一眼便看見躺在床上的青年。
他唇色青白,面色也白的跟雪似的,愈發襯得眉毛與睫毛漆黑。臉上沒什麼生氣,也不見往日或冷漠或暗戳戳兇惡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突兀而少見地可憐柔弱。
眼下他蓋着被子,露在被子外的肩臂也被潔淨的白色中醫覆蓋,倒是看不出那藥童描述的可怕傷處。
雖無人看顧,但他身上白色中衣是潔淨的,想來是因為國公命令。
國公留着他幹什麼呢?繼續審問麼?真是禍害遺千年。顧冉看着靜靜躺在床上的青年想。
“姐姐,搭把手。”顧冉站在床前發呆,經那藥童出聲提醒,才發覺他急的團團轉,喂了幾次藥都喂不進去。
“怎麼搭手?”她沒做過這種事,也是毫無頭緒。
你将他腦袋扶起來,捏住他嘴巴,我來灌藥。
“哦。”
顧冉俯身到床頭,将胳膊伸到江衍脖頸後,将他腦袋微微擡起。
她動靜并不大,但昏迷許久的江衍卻因着這動作而略略皺了皺眉頭,顧冉隻顧着支起他腦袋,并未察覺。
她一隻胳膊托着他腦袋,另一隻手有些犯難地在他唇邊比劃了一番……不知道怎麼下手捏開他嘴巴。
“姐姐快點,藥都要涼了,捏他臉!”
她盯着江衍緊抿的青白嘴唇,在那藥童的催促中,有些犯難地觸上他臉頰。
準備去捏他雙頰時,耳邊卻先傳來含糊的低微聲音。
“夜眠……”
于此同時,他緊抿的唇線也開始放松。
顧冉愣了愣,眸光從江衍嘴唇往上看去,隻見他深潭般的一雙黑眸,正靜靜望着她。
她心中一跳,嘴巴張了張,卻是順勢一把捏住江衍雙頰,對那藥童道:“快灌藥!”
那藥童動作極快,抓緊時機将大半碗藥灌了進去。
二人手忙腳亂,生怕他又昏過去,一時也顧不上不少藥汁順着江衍唇角流到了脖子裡。
“咳咳……”原本半昏半醒的江衍,硬是被這一番動靜給折騰地又清醒了兩分。
他瞥了眼藥童,昏然目光轉向顧冉,輕聲道:“是你麼?”
顧冉眼睫閃了閃:“是,是我将你弄醒的,抱歉啊,你,你快睡吧。”
她也不知為何,這明明是個惡人、壞人,可他問她這個問題時,她卻抑制不住地心虛。
還是她太善良心軟,看他可憐才會這樣。他要知道自己是“夜眠”,肯定不會手軟。他掐夜眠脖子的樣子,她可還記着呢。
思及此,顧冉眼神也兇起來,看着江衍的一雙明眸也帶上了怒色。
“咳……你若騙我,我不會放過你!”他黑眸仿佛蒙着一層霧,夢遊似地看着她。
虛弱地說完這句,複又沉沉閉上了眼,也不知是昏過去了還是怎麼。
顧冉看着他雙眼緊閉,緩緩舒出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手心黏糊糊的,竟然滲出汗來。
這惡人!吓到她了。
她手指蜷曲,撚到手心時才發覺那觸感又不同于汗水。
“姐姐,你手上沾血了。”那小藥童卻先她一步發現異常。
顧冉低頭看去,手心果然一片觸目猩紅。
再看江衍的白色中衣,果然肩臂邊緣處,有紅色洇染開來。
“他傷口裂了,又得換藥了。”那小藥童歎息,“我去叫阿衡一起。”
出了廂房,顧冉沉默下來,那小藥童又開始絮叨:“臭阿衡,怪不得讓我來,原來是這裡沒人願意來伺候,根本沒法讓他喝藥,幸虧有姐姐幫我。”
他方才着急時出門喚人,根本沒人搭理。
顧冉自然也發覺了,這附近幾乎沒什麼人。
天色漸暗,她與那小藥童又繞過一處回廊時,見到兩條人影朝這邊走來。
“阿冉。”對方先認出了她。
是崔雲钊和一名黑甲衛。
“你在這幹什麼?你父親找你呢。”崔雲钊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溫聲道。
顧冉看了眼天色:“要回去了麼?”
再不走怕是會趕上宵禁。
“姐姐當然是來給我幫忙的!你們說要救那人,卻又不安排人給他換藥喂藥,到底要不要救人?”
顧冉與崔雲钊話未說完,急躁的小藥童已經開始質問崔雲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