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去給自個收整清洗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然而外間并無人回應,亦無春蕊的腳步聲。
剛才的響聲着實詭異,顧冉心頭掠過一絲驚疑,站起身快步朝外間的門走去。
方走到外間,一股攜裹着濕冷水汽的狂風卻先撲面而來,垂落頰側的長發被風揚起,濕冷空氣穿透薄薄的寝衣浸入肌膚,她蓦然打了個寒噤。
門扇微晃,幾滴雨水被風斜斜吹入。
想是春蕊沒關好門,是這陣狂風将門給吹開了。
顧冉輕舒出口氣,晃了晃腦袋驅散心中莫名湧出的驚疑與緊張,複又将門掩好,連帶插上了門闩。
“轟隆隆!”
她雙手還未離開門闩,耳邊又響起滾滾暴雷聲,連帶着大地似乎都在震顫,這突然的巨響不由讓她動作一滞。
先前驅散的那種奇怪感覺又來了……顧冉心中惶然,尚未想明白這感覺來自何處,轉身欲回之際,一抹颀長的黑影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她呼吸一窒,險些驚呼出聲。
那人靜靜地站在房間的一角,昏暗的光線裡,她原看不清那人模樣,然而他五官的輪廓和泛着幽光的眸子,卻讓她無比熟悉,胸腔下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幾乎要脫離血肉蹦出來——是江衍。
門外雨聲刷刷,間或夾雜着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室内二人誰也沒開口。
顧冉被驚得怔住,一時忘了開口。
江衍則壓根沒打算開口。
他暗不見底的黑眸幽光流轉,緊緊盯着身着單薄寝衣的少女,她終于發現了他,那笑盈盈的小臉也瞬間失了血色。
他心中暗火愈燒愈烈,靜靜看着她,緩慢而玩味地勾起唇角。
轟隆!轟隆!
伴随着兩道驚雷,閃電撕裂黑暗,瞬時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晝。
顧冉終于看清了江衍神情。
他在笑,不,那不是笑……
“怎麼,不認識我了?”他笑着開口,低沉的聲線裡帶着些陌生的清潤。
“你……”顧冉聲線滞澀,過分驚悸下,話語突然卡在了嗓子眼。
思及他先前所問,她勉強定住心神:“惡徒窦遼,竟敢深夜闖我閨房!”
她自以為不落氣勢,在他看來,卻是色厲内荏。
江衍唇角輕揚,眼中殊無笑意:“惡徒窦遼?”
他聲音不似尋常,然方才顧冉隻讓春蕊點燃了盥洗室的燈燭,并未點亮外室燈燭,那道閃電之後,她能看清的東西實在有限。
隻見江衍一步一步緩緩朝她走來,他每近一步,她的心就緊一分。
他依舊盯着她,低沉聲線又輕又緩:“你好好想想,我真的叫窦遼麼?”
窗外暴雨瓢潑,室内光線昏昏。
這樣的的昏暗裡,顧冉覺得連思緒都變得有些幽微不清。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
然紅唇微動,尚未開口,一根骨節分明的修長食指突然抵在了她微翹的唇珠上。
“不要着急回答,若是答錯,我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他說完這話,唇角又揚起莫名笑意。
此刻二人距離極近,顧冉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攜帶的水汽,如同暴雨和雷鳴一般的危險氣息。
她眼睫輕眨,微微擡眸,便能看清他面上神情。
他生了極俊美的一張臉,平日笑得甚少,一旦笑起來,少有人不醉心的。
她也曾為這樣的笑容心動。
然而此刻看着他唇角的笑,她心中直泛起陣陣冷顫。
抵着她唇珠的手指冰涼,像是一柄奪命兇器。
顧冉一顆心往下沉去——他是來殺自己的麼?可她對他又有什麼威脅呢?
思緒百轉間,心中又升起不甘憤然,她微微側頭躲開他手指。
那手指卻停在原處不動,随着她側頭的動作,它拂過她柔白臉頰,停留在圓潤的右邊耳垂上,那上面,尚有未曾摘下的一枚珍珠耳珰,于暗夜中發出瑩潤淺芒。
“你要幹什麼?”
她問得警惕,右手卻悄然摸上門闩,以圖伺機逃走。說這話時,尚未發覺自己嗓音輕顫。
她要對抗江衍,就跟送菜似的。隻能盡力逃到有侍衛的地方,拖延一時是一時。
“答錯。”
顧冉忽略了江衍的問題,他亦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
他聲音沉冷,像是下了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