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廣陵也不知想起什麼,斂笑應女兒:“對,回家去。”
“阿冉!”
聽見父女倆對話的崔雲钊急了,也不顧大皇子和砗磲使者尚在場,撇下衆人就攔在了顧冉父女面前:“顧大人,請容我與阿冉說句話。”
顧廣陵心中有氣,但眼下也不好說什麼,他瞪了崔雲钊一眼,隻能暫由了他去。
宴非好宴,但一樁陳年舊事暫且解決,一衆人也偃旗息鼓離開崔府。
江衍也随了封子骞離開,崔鈞眼睜睜看着,隻覺心力憔悴,一時也顧不上崔雲钊和顧冉的事。
……
等衆人從崔府出來時,暮色昏然,天邊零星悄然亮起。
“随我回砗磲吧,阿衍。”
封子骞,此刻該稱為江子骞。
表兄弟二人自幼年分離,十餘年後相見卻不相識,月前才相認。
二人此來為一樁陳年舊案,話說當年崔鈞先與江衍母親相識,後來崔鈞來西晟為官,二人本該各奔東西,孰料重逢後的一場叙舊,卻讓江衍來到這世上。
一家三口再次相見,便是生離死别。
身為砗磲宰相之女,江衍母親隐姓埋名來到西晟,隻為讓江衍與父親見一面,卻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變成了砗磲細作撬開西晟國門,西晟兩座城池被占,兵士死傷無數。
得知那細作便是來赴約的崔鈞舊情人時,守邊将士險些嘩變,為平息此事,崔鈞隻能手刃故人。
這便是江衍所見及記憶,他日日喊着要見的父親,竟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懦夫。
彼時江衍也身受重傷,命懸一線間被随行侍從護送至夔州,正是那明光教少有人練成的邪門功法救了他一命。
年幼的他卻不知,彼時江家、崔府都是内憂外患,他母親是自刎以平事态,而重傷後他能安全離開豐京南下,亦是顧廣陵率人一路護送。
後來豐京再起事端,顧廣陵隻能折返,自此失去江衍蹤迹。
那年腥風血雨肝腸寸斷,經人轉術後也不過寥寥數語。
顧廣陵并未瞞顧冉,回去路上見女兒好奇,他便又跟女兒囫囵講述了這段往事。
這聽故事的女兒,卻是默然良久,少見地安靜深沉……
*
晉國公府宴飲過去已有數日,豐京城街頭巷尾又有了新的小道消息供人們消遣。
估摸着顧冉那頭的火氣也差不多消了,崔雲钊以公主名義發了帖子邀顧冉出遊。
原以為她必然不搭理自己,少不得他又得去顧府迎候,再找人去她院中催請。孰料這次顧冉回帖極快,應答得亦是當有禮。
看着回帖上顧冉娟秀又不失棱角的字迹,崔雲钊唇角揚起淺笑,她大約真以為是母親邀請,此番表現倒是乖順可人。
……
秋陽融融,清風飒爽,這日顧冉如約出現在顧府門口。
崔雲钊眉眼和煦,貼心地為顧冉打起馬車簾子。
“顧小姐!”
崔顧二人聞聲回眸,來人穿凝夜紫長袍,雙耳墜同色耳铛,貴氣天成,卻又淩冽逼人。
他停下腳步,笑語吟吟回望顧崔二人:“鄙人幼年承蒙顧大人照拂,今日特來附上緻謝,顧小姐欲往何處?”
說話這人身旁站着江子骞,正是被定安公主斥作叛國罪奴的江衍。
顧冉眼睫微垂,并未回答他的問題:“那勞江公子自己進去,我爹今日在府上。”
她容色恹恹,眼下青黑淡淡彌漫,亦無甚笑意。說罷便要進那馬車。
江衍眉眼下壓,腳步微動:“今日前來,亦有一物贈與小姐。”
他也不管江子骞阻攔,炫耀似地擡起手腕,當着對面三人各異的神色解下了腕間薄紅發帶,“此物,想來你必然喜歡。”
他看着那薄紅發帶的眼神忽然變得溫和,唇邊亦露出耀目笑意。
修長有力的雙手托着那發帶,直送到了顧冉眼前……那舉動,甚至有些虔誠與可憐?
顧冉近來睡得不太好,甚至開始疑心自己眼花,腦子也不靈光。她狠狠瞪這惡作劇的男人一眼,刷一聲甩下簾子,一言不發坐進了馬車内。
崔雲钊卻是眉頭緊鎖,看了那發帶片刻後方才啟程……江衍手中那薄紅發帶,确實是阿冉喜歡的,他為何有這個,又如何知道她的喜好……
他壓下心中疑惑,打算日後有合适時機再問顧冉。
然顧冉卻沒給他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