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楓走上前,打量着赫斯特。
“你還記得我嗎,小可愛?”她臉上帶着笑,用和藹的聲音問。
沒有人會把林樾楓的笑容形容為“假笑”或“皮笑肉不笑”,她一直都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且優雅,同僚也會評價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但作為獵人,她總是危險的。赫斯特顯然能夠接收到這樣危險的信号。
“當然記得您,上校,”赫斯特從容地回答,語氣和眼神都沒有林樾楓所期待的慌亂,“是您在一年前把我送進這裡。”
她不是赫斯特。
林樾楓的右手下意識地伸向腰間,那是拔槍的動作,但她及時地克制住了自己。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奇異的感覺席卷了全身,那是獵人在發現絕佳的獵物時腎上腺素激增的感覺,一種帶來痛苦的甜蜜快意,是捕獵開始的快感。
她的右手并沒有按住槍柄,而是落向了赫斯特的側臉。
*
小五——現在她是赫斯特,她必須要盡快習慣這個新身份——并沒有想到,林樾楓會在她出獄的時候出現。漢娜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菲爾德餐廳的經理愛德華會接她出獄,她回到餐廳後會對餐廳進行為期一周的裝修,之後重新開業,但偏偏在這個時候林樾楓從天而降。
也許林樾楓并沒有情報中描述得那麼日理萬機。
或者可能是兇手總會去到案發現場看一看,獲得更多犯罪的快感。小五充滿憤懑地想。
小五站在監獄的等候室中,盡量不引人注目地打量着林樾楓。典獄長不是完全能夠值得信任的人,雖然漢娜說已經搞定了,不過小五總覺得,安潔莉卡其實沒有那麼靠譜,至少沒有她的老師靠譜,不然“山鼠”行動根本就不會成功,赫斯特也不會死在獄中……出獄之後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事,至少“菲爾德餐廳”要重新開張,至于其餘的獨立黨人如何接頭,她還要和安潔莉卡商量……
林樾楓果然懷疑起了赫斯特的真實身份。就像情報中所說,聯盟軍上校林樾楓沒有那麼好對付。接下來會是場硬仗。
而且,林樾楓長得還極美,張揚而跋扈的美,仿佛是踩着無數人屍骨、高高在上的……某種妖怪。小五控制住臉部的肌肉,盡量在面對林樾楓打量自己的目光時不動聲色。
獵人在審視獵物的目光。
“你還記得我嗎,小可愛?”林樾楓問她。
當然記得。導緻赫斯特和許許多多獨立黨人死亡的罪魁禍首。
小五平靜地回答:“當然記得您,上校,是您在一年前把我送進這裡。”
林樾楓擡起右手,小五心中警鈴大作。但是林樾楓并沒有拔槍,她隻是——擡起手,然後落到小五臉側,輕輕将她粘在耳畔的頭發撩起來,林樾楓發涼的指尖若有若無地刮過她的皮膚,像一陣清風拂過,溫柔到無以複加,然後正是這樣的一隻手,扼死了赫斯特的命運。小五竭盡全力不讓自己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同時,她很清楚自己的心底湧出一種她不願承認的情緒。
恐懼。
林樾楓盯上她了。
小五把這種情緒又壓了下去。在加入獨立黨之前,在頂替了赫斯特的身份之前,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為此她甚至抹掉了自己的名字,在獨立黨人最為機要的人員檔案中也隻剩下一個代号,就是為了面對總有一天會到來的犧牲。如果林樾楓盯上她了,那麼她也隻好和這個不知死活的上校過過招。
“謝謝你,林上校。”她說,展露了今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一直到典獄長将批準她出獄的全部文件簽好字,到小五走到陽光普照的石城監獄之外,愛德華站在父親遺留的小轎車旁正在等候她,小五的表現都可稱之為毫無纰漏。直到上車之後,小五透過後視鏡望向監獄的大門,她發現林樾楓就站在那裡,目送她的離開。
“一切都好嗎?”愛德華在路燈等待紅燈時問,他已經知道赫斯特的死訊,也知道現在的赫斯特并非赫斯特,因此他在強忍悲痛。
“并不好。但是好事已經開始了。”小五說。
漢娜說得沒錯,開始了。戲劇開始了,命運開始了,狩獵開始了,一切都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