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還是想要問你,”斯蒂芬妮放下茶杯,綠寶石又轉動出一抹亮色,“你覺得安潔莉卡像安潔琳嗎?”
又是一個早已經預設好答案的問題。
“我覺得不像,斯蒂菲。安潔琳不會讓這種火燒飯店的事情發生的,她也不會命令我冒充赫斯特·菲爾德。”
斯蒂芬妮笑了兩聲,又戛然而止。她的面容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因此額頭上那道折痕更深了。
“聽着。在安潔琳死後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懷疑:安潔琳并不是因為疾病自然死亡的,有人謀殺了她。”
小五皺起眉頭,她差點脫口而出“你難道懷疑是我殺了她嗎”,但她依然保持着沉默,一隻手輕輕轉動着茶杯托盤。
斯蒂芬妮凝視了她許久,仿佛想要将她的臉上盯出來一道裂痕,她灰色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出不遜于綠寶石的光芒。然後她又恢複了和藹的貴婦人模樣,乞丐最喜歡的那類心軟的貴婦人。
“我當然不是懷疑你。我有證據,但現在不是展示給你的時機,”她說,“我懇求你能夠幫助我做一些小小的調查。不會很難的,你隻需要找一些東西,那不會比在餐廳中藏汽油更難。怎麼樣,與我合作吧?”
小五一時間忘了指尖的茶杯托盤,所以當她試圖找到自己的手在哪時,險些把茶杯弄翻。
“你知道我會答應的,隻要和安潔琳有關,我都會答應。”她說。這又是一道答案已經被工整寫好的題目,甚至這本身就是一個陳述、一個事實,斯蒂芬妮隻不過是用詢問的口氣說了出來。
斯蒂芬妮微笑着點點頭,繼續說道:“我非常愛安潔琳,所以我願意為她生下安潔莉卡。克隆人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不過我不願再花費精力和安潔琳争吵了。安潔莉卡算是我們的女兒,仿佛有了一個孩子,就能讓我們締結婚姻般的關系,即使我們沒有這麼相配。婚姻、伴侶、配偶,随便怎麼說。不過通過這種方式維持我與安潔琳的關系是不會長久的。”
她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小五問“為什麼”,不過小五沒有問。
婚姻。斯蒂芬妮突然說出的詞彙,讓小五有種奇怪且難受的感覺。婚姻。配偶。小五似乎從來沒有将安潔琳和這些詞彙聯系起來。安潔琳是與世俗和家庭無關的,她控制着反抗一個國家機器的組織,她是天然的領袖。
但斯蒂芬妮沒有說錯,安潔琳和她有了安潔莉卡,還有偉大而必要的犧牲。她們曾經試圖像……配偶那樣組成一個家庭,盡管最終還是以分離收場。
“你也愛安潔琳,不是嗎?”斯蒂芬妮忽然問道。她的雙眼微微眯起來,一道仿佛不懷好意的光潛藏在半阖的眼皮中,“像對母親那樣的愛,還是别的?”
又是早已有答案的問題。
“我當然愛安潔琳,是對領袖的愛。“小五回答,語氣很笃定,可她知道自己在故作堅定。是工具對主人的愛。或者,不止如此。
她曾經渴望過安潔琳的吻,渴望過安潔琳在黑夜中對她的喃喃低語。當她生病或受傷時,她也渴望安潔琳的關懷和溫柔的撫摸。
斯蒂芬妮與她的綠寶石耳環一同冷冷看着她。
“撒謊。”她說,聲音很輕,幾乎隻有她和小五兩人能夠聽到。
小五和斯蒂芬妮對視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看斯蒂芬妮那灰色的眼睛,額頭的皺紋,還是耳畔綠寶石的耳環。她似乎能夠看到安潔琳的亡靈就站在斯蒂芬妮身後,和斯蒂芬妮一樣,對着自己冷笑。
“撒謊。”安潔琳帶着嘲諷的神情複述。
牆上的鐘忽然響了一聲。斯蒂芬妮轉頭去看時間,當她再度面向小五時,已經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就好像有個畫家将一盆微笑的顔料全都潑到了她臉上一樣。
“抱歉,離晚餐可能還有一會兒,我們另外一位客人也快要到了。我想,也許你願意走一走,參觀一下這裡?”斯蒂芬妮說。
小五站起身,她覺得自己的血液正緩慢朝着四肢湧去,而她的心髒微弱且不安地跳動着:“我很抱歉,約翰遜夫人,我隻想自己一個人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