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林樾楓想。
兩天,或者三天。在γ-250的通緝令發出的那個夜晚,她們共進了一頓晚餐,至少那時候她們都還挺愉快的,盡管讨論的是死去的赫斯特·菲爾德之類令人不快的話題。
然後,一切就都變了。仿佛一個生病已久的老人,病恹恹地熬過了春天、夏天和秋天,就在冬天到來的那一天,情況急轉直下,他在一天之内無法自主進食,又在一天之内無法自主呼吸,第三天他就死在病榻之上。
安潔琳去世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不過林樾楓不會對那女孩說出她的這種想法,她認為這會傷害到那女孩。
她走出大廈,來到那輛面包車前。司機是一個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戴着黑色的口中,鴨舌帽幾乎都要壓到鼻子以下了,随便誰都會認為這個司機正在幹一些不法的勾當,不過好在那些警察都在忙于驅趕遊行的人群,并沒有注意到她。
“嘿,”林樾楓趴在車窗前對那女孩說道,“你打扮成這樣,沒有被警察發現,真的很走運。”
“警察可能會認為我是個想要趁夜色做點不法交易的混混,那比把我當做通緝犯要強得多,”那女孩冷冷地說,“上車吧。”
林樾楓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那女孩立刻就踩下了油門,加速太快,林樾楓被甩得差點向前撲到擋風玻璃上。她抓緊了車門扶手,默然地看着那女孩換檔、轉彎,面包車拐上了一條背街的小道,遊行示威人群的聲音被遠遠甩到了後面。
“你可以把帽子和口罩摘下來了,”林樾楓說,“你不覺得熱嗎?”
那女孩一隻手抓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摘掉帽子扔到一邊,同時扯下臉上的口罩。
林樾楓吃了一驚。
那女孩打扮得仿佛今晚要去參加什麼非常隆重而盛大的宴會一樣,她化着濃妝,頭發也顯然曾精心做出了一個造型,不過已經被剛才的棒球帽毀得差不多了。化妝品并不會影響她的美貌,甚至讓她多出一些美豔而淩厲的風情,但林樾楓對她的模樣感到陌生。
“你今天是去電視台參與錄制節目了嗎?”她問。
“差不多吧。”那女孩說着,将一绺垂在臉頰旁的長發随手撩到耳後。
“什麼節目?戀愛節目嗎?’選出這一排女孩中最漂亮的‘,或者’漂亮女孩的智力大比拼‘。”
那女孩瞟了林樾楓一眼,或者她隻是在看右後視鏡。
“你在開玩笑嗎,林上校?”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偶爾冒出來的……幽默感。”
那女孩果然笑了,不是勉強擠出來的笑容,而是她發自内心地被這句話逗樂了。
“說真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打扮。我相信至少有一名化妝師和發型師參與了你的造型設計。”
“三個人。一個負責發型,兩個負責妝容。”那女孩糾正。她把車開到了另外一條道路上,人很少,道路上的車也寥寥無幾,她把車停到了一家不能堂食的快餐店前。幾分鐘後,她拿着店員遞給她裝着快餐的紙袋子和找零的硬币,又返回車上。
“介意我們在車上吃晚飯嗎?”
林樾楓當然介意,但是她覺得眼下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除非她願意在黑夜裡餓着肚子徒步幾公裡返回帝國聯盟的大廈。而且,熱騰騰的漢堡的味道正從那個紙袋子裡冒出來,真的很香。
林樾楓最終還是從紙袋裡拿出一個漢堡。她咬了兩口,側頭看到,那個女孩正在吃三明治,當她在面包胚上咬一口的時候,就會在面包皮上留下一個淡粉色的印記。
究竟是哪個愚蠢的化妝師決定将她的雙唇塗成深桃紅色?林樾楓覺得那女孩更适合正紅色,但可惜她并非那女孩的化妝師。而且,當她看到那女孩在面包皮上留下淡紅色的唇印時,她會想象那唇貼在皮膚上又會留下怎樣的顔色。
兩個人吃着簡易的快餐,直到紙袋中隻留下來沾滿油漬的包裝紙。她們安靜地在車中坐了一會兒,林樾楓側過頭看向那女孩,她發現那女孩也在看她。
“我可能明天就要死了。”那女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