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楓安靜了一會兒,她順着那女孩的話題發問。
“你恨這一切嗎?你本來會像一個正常女孩那樣長大,找一份工作,過着普通人的生活,像你的父母一樣。”
“不管是恨,還是抱怨,都沒有意義,林上校。”
“但是你難道不會想,假設你曾經擁有或者不曾擁有某些東西,你會有着怎樣的人生?我們願意活得更輕松自在一些,不是嗎?”
那女孩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林樾楓一股腦地繼續往下說着:“你可以否認,因為這确實沒有意義。不過,什麼是有意義的呢?難道隻有你在餐廳中放一把火,或者替斯蒂芬妮當成公衆面前的靶子,替她說出她的那些政治口号,才是有意義的嗎?别人需要什麼,你就去做什麼,難道你沒有自己的需要嗎,你不想承認你内心的真實感受嗎?“
林樾楓料想到那女孩可能會生氣,不過她隻是繼續平穩地開着車,林樾楓感覺她剛才的那一番話還不如說給窗外炎熱的風。
幾分鐘後,那女孩将車停在了帝國聯盟大廈後的一條窄巷中。林樾楓準備下車的時候,她聽到那女孩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回應她。
“我甯願我是赫斯特。”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赫斯特。比如赫斯特·菲爾德。
林樾楓沒有來得及多問,她下了車,女孩就一腳油門絕塵而去。林樾楓瞟了一眼面包車的車頭,好像剛才在樹上撞得還是挺嚴重的。
*
小五覺得自己就像貿然地走進了一場光怪陸離夢境,就像猛然間攝入了什麼不該碰的藥物,她從一個世界掉落另一個世界,而未來的一切都是危險、扭曲而未知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開始懷念安潔莉卡的棋盤和她那篡改了規則、永遠也下不完的棋局。
她回到松溪莊園之後,檢查了一下面包車,她發現前保險杠被撞擊得真的很嚴重,而且一個車燈也壞了,這輛車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飽經風霜的獨眼龍老人。
小五走到客房後的草坪上,她想要去找漢娜。
從昨晚到今天,斯蒂芬妮都對她大加褒賞。她們共同打造的演講在所有屏幕上播放,聲音從一切安裝了揚聲器的玩意兒裡傳出來,這引起了軒然大波。
獨立黨人終于走上了台面,它不再是一個躲躲藏藏,隻會搞暗|殺的地下組織,它是一個承諾能夠推翻現有政府,将民衆被竊取的财富還回他們手中的政黨。
是的,獨立黨人也許以前幹了很多令人不齒的勾當,但那是安潔莉卡下令做的,我們知道這一點,我們意識到她不是個合格的領導人。好在我們很幸運,我們發現了另外一位傑出的領導者,她就是斯蒂芬妮。
來吧,加入我們、支持我們吧。
小五莫名地想笑,苦笑、譏笑、大笑、狂笑。她在林樾楓面前已經笑過一次了,令她吃驚的是,林樾楓并沒有把她當成瘋子。
自從前一天晚上她和林樾楓道别,她發現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林樾楓。但這種“想”,往往會和一種惱火、悲傷、疑惑之類負面的情緒融合在一起。比如,林樾楓可能會死,最為可悲的是,她們彼此之間的狩獵遊戲還遠遠沒有結束。
她想要找到漢娜,至少她要找一個人,聊聊這件事。
漢娜不在高爾夫球車的車棚裡。小五在車棚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她突發奇想想要去斯蒂芬妮的工廠裡看看。于是她馬上開着高爾夫球車穿過草坪。
工廠的大門并沒有鎖,她閃身溜了進去。仍然是那三個巨大的粘菌培養器皿,小五湊過去看了看,她想自己所能看到的不過是三塊發灰的、不透明的瓊脂培養基,但是今天似乎有所不同。
培養基上仿佛有什麼東西,它們好像活着一樣,像是變換不定的雲,又想某種半透明的蟲子在蠕動,三個培養皿中都是這樣的情況,如同有個痛苦的靈魂正在富營養的瓊脂中掙紮。
小五挪開了目光。
如果在影視作品中,這可能會被判斷為一種不祥的預兆。
無論怎樣,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已經失控。
小五繞過這三個培養皿,朝着工廠深處走去。廠房之中燈火通明,如果能夠遮擋住靠牆的架子上堆得亂七八糟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和零件,這裡看起來頗像一些高科技的無菌車間。斯蒂芬妮緻力于研究的那台時光機器像個怪物般蹲在角落裡。
但是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像是個被遺忘的角落。
斯蒂芬妮現在非常忙。她有一萬個客人需要接待,她還要部署一萬件事。她指責安潔莉卡謀殺了安潔琳,也許她手中有證據,不過她不會一次性就将所有證據都公布于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場斯蒂芬妮和安潔莉卡之間的狩獵遊戲。
小五走到那台時光機器前,停住腳步。
這台時光機器像一個醜陋的、立起來的膠囊,如果它能夠正常運轉的話,進入其中,應該會被帶回到指定的時間點。這個設計理念聽起來很不錯、簡單易懂。但問題是,斯蒂芬妮目前似乎沒有辦法能夠保證它“正常運轉”。
不過,小五陷入了思考。
難道她不想回到曾經嗎?比如說,回到安潔琳還沒有死去的時間裡,甚至回到她父母尚在人世的時刻。如果她能夠做些什麼……如果能夠通過更改過去的方式更改未來……如果……
就在這時,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