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默默地退出了這間工作室。
如她所想,在為斯蒂芬妮發表了那篇演講之後,接下來她就忙碌了起來。
斯蒂芬妮樂于将小五培養成她的代言人,她帶着小五見了很多獨立黨人中的領袖,還有一些原本搖擺不定,但是現在打算加入獨立黨人的人。這讓小五覺得非常煩躁而且疲憊,她也許有很多特長,但社交無疑不是她的特長,不斷地應付其他人會讓她有種做苦力的感覺。
斯蒂芬妮繼續準備起草一份新的宣言,她将時機把握得剛剛好,因為民衆的遊行活動已經如火如荼,帝國聯盟的一家證券交易所被憤怒的投資失敗者打砸一空,警察逮捕了幾十個人,但這樣隻會更加蓄積民衆的不滿。獨立黨人可能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公民需要一個能夠向政府發洩憤怒的缺口。
調動民衆的憤怒就像恨一個人那樣容易,但控制民衆的情緒并不比操縱洪水更容易。斯蒂芬妮在這方面十分謹慎,不過她仍然持有樂觀的态度。
“當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時,一切隻會越來越快。”斯蒂芬妮對小五說。
安潔莉卡被斯蒂芬妮單方面宣布了她的非法性,令人奇怪的是,她既沒有站出來指責或澄清,甚至沒有公開露面,仿佛從此就銷聲匿迹了一般。
“我們的敵人不是安潔莉卡,”斯蒂芬妮在她的新宣言中寫道,“我們甚至可以寬宏大量地說,安潔莉卡隻是做了一些錯事。我們并非敵人,而我們的敵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欺騙我們、剝削我們的政府。”
斯蒂芬妮臨時召開了一個獨立黨人領導人的會議,在會上,她讓小五将宣言的草案朗讀了一遍,然後向大家征求修改意見。當小五讀完每一個字,将演講稿輕輕放到桌面上時,她發現參會的每個人都用一種近乎崇敬的目光看着她,就仿佛她真的是獨立黨人的發言人,宛若一種精神象征,如同當年的安潔琳一樣。
小五不喜歡這樣。
“我認為宣言中沒有必要劃清我們和安潔莉卡的關系,這聽起來就像是您和安潔琳決裂了。”有人提出。
“安潔琳已經去世了。一個政黨總要發展,我們當然會接納新的朋友,也會有新的敵人。”另外一個人反駁。
“就目前來看,我們必須确定,我們的敵人實際上隻有帝國聯盟的政府。這也是安潔琳一貫以來的主張。”
當提到“帝國聯盟政府”的時候,小五會想到林樾楓。
那天夜裡告别之後,小五就考慮過,她和林樾楓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也許她會死在林樾楓之前,或者林樾楓死在她之前。
可笑的是,漢娜說小五看起來像是戀愛了。
也許這件事也沒那麼可笑。
成為斯蒂芬妮的發言人的好處之一,是她在獨立黨人中的地位得以大幅提升,隻要在松溪莊園中,她就能不斷碰到和她打招呼或者試圖搭讪的人。斯蒂芬妮給她指定了三名——小五不知道如何描述——保镖,或者,下屬之類的人。小五覺得和他們相處很别扭,而且她還分不清其中的比爾和威廉,所以大多數時間她不會給予他們任何指令。
隻要小五有空閑時間,她就會躲在她的那間客房中,一遍一遍撥打着林樾楓的電話。
沒有人接聽。
林樾楓之前說她升職了,所以她很有可能換了一間辦公室。或者,她現在并沒有出現在辦公室裡,而是正在會議室和其他高官一同開會,在餐廳裡吃着可能要吃上幾天幾夜的漫長午餐,或者已經被獨立黨人暗殺了,屍體扔在某個冰櫃裡,裹屍布上标明“身份未知”。
小五選了一個周末的下午,開着她那輛破破爛爛的面包車來到帝國聯盟大廈的附近。街道已經戒嚴,全副武裝的警察和憤怒的遊行群衆彼此對峙。
小五打量着人群中一張張憤怒而熱切的臉,她發現其中沒有她的熟人,換句話說,她想要見到的人并不在人群中。
這真是太可笑了。她居然會想在遊行的人群裡看到林樾楓的身影。
晚上她回到松溪莊園後,管家亨利找到小五,說有個客人正在廚房裡等她。小五來到廚房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安潔琳——她那死去的精神領袖、人生導師與靈魂母親安潔琳正坐在廚房島台前。那是活着的安潔琳,不是想象中的亡靈。
不,小五及時拉回了她的理智,這不是安潔琳,這是安潔莉卡。
看得出來安潔莉卡這幾天過得并不太好。她原本紅潤的臉頰此時發青,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這樣有幾分像安潔琳生病時的模樣。小五發現她原本在心中給安潔莉卡和安潔琳劃上了清晰的界限,但現在這個界限已經變得混沌不清。
“小姐。”小五在安潔莉卡對面坐下來。她覺得自己頭腦現在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正在應付誰。她看着安潔莉卡,安潔琳的亡靈已經在角落裡消失了。
廚房裡除了她們倆空無一人。不遠處的門關着,門後是客廳,有幾個人正在客廳中進行冗長的,永無止境的會談。帝國聯盟的警察居然沒有在此時沖進來抓人,這似乎隻能說明一個事實。
斯蒂芬妮的勝利已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