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瘋狂,不管是這個想法,還是這個詞語。最重要的是,林樾楓冒出這個想法,就已經足夠瘋狂了。她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她所想要的隻是向上爬,然後獲得更多好處,在此之前,她還沒有想到過抛下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你還擁有什麼嗎?”有個令人讨厭的聲音問她。林樾楓吓了一跳,她差點以為是那女孩已經醒了。不過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她發現那女孩還在沉沉睡着。
這隻是她冰冷的扪心自問。
林樾楓喝完了一杯茶,輕手輕腳地躺在那女孩身邊,聽着那女孩的呼吸聲。
天色漸漸晚了,太陽西沉,将玻璃窗染上了一層橘紅色。遙遠的地方傳來刺耳的警笛聲,穿過了雲層和晚霞。
這是一座巨大如怪物般的城市,這裡會排斥一切,也能包容一切。她和那女孩曾經在錯誤的位置浪費了很多年,好在她們還能來的及再更換一個位置。
這些都是林樾楓一廂情願的想法。她不知道那女孩聽到這些事情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也許會嗤之以鼻。她的腳腕還很疼,扭傷需要時間去恢複,她所能做的最好就是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林樾楓任由自己的思緒天馬行空般飄飛。她想到曾經在樹林中用掌心蓋住那女孩的睫毛。準确來說,并非是“那女孩”,而是“赫斯特·菲爾德”。她隻是個如幽靈般潛藏在黑夜中的影子,如果不是林樾楓一直在努力地尋找她,她就會消失于黑夜,像一滴墨水消失在水缸之中。
她能聞到那女孩身上的香味。一點點香水、化妝品還有發膠的味道。真奇怪,當她被這些人工合成的香精覆蓋住時,林樾楓認為自己能夠前所未有地“看清”那女孩。于是林樾楓又小心地朝着那女孩挪了一點,離她更近一些。她們曾經相隔太遠,不過現在她們之間隻有五厘米的距離。
鴻溝一般的五厘米。
在斯蒂芬妮的第三個器皿中,是否會有一道能夠跨越五厘米的橋梁?
然後林樾楓就睡着了。她認為自己可能隻是小睡一下,最多隻有五分鐘,不過當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天色幾乎已經全黑了。那女孩正站在窗前,她的背影看起來很瘦。
“嘿,我以為我隻是睡了一會兒。”林樾楓伸了伸手臂,從床上坐起來。她的腳踝傳來一陣疼痛,提示她歡迎來到這令人痛苦的現實。
“你應該多休息。”那女孩說。
“我覺得現在差不多了。”林樾楓說。她找到自己外衣,從其中翻出煙盒,走到那女孩旁邊,和她并肩站着。遠處的街道有火焰和黑煙升騰而起,遊行還在繼續,似乎愈演愈烈。
“要抽煙嗎?”她把煙盒遞給那女孩。煙盒上鑲嵌着紅色和藍色的寶石,煙嘴整齊地排列着,像是一排牙齒。她從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仍然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頭發亂糟糟地垂下來。
那女孩看了她一眼,把目光移開。然後她伸手拿過一支煙,林樾楓從茶幾上拿起酒店的火柴,為她點燃。兩個人站在窗前吞雲吐霧,煙霧和窗外示威者點燃的火焰一同升騰起來,偶爾還能聽到爆炸聲和警笛尖銳的嘯叫。
“安潔琳不會喜歡你抽煙的。”林樾楓側過頭看了那女孩一眼。她發現那女孩應該已經洗過了臉,她現在臉色蒼白得吓人,幾绺濕了的頭發正貼在臉側。然而她的眼睛卻像寶石一般在黑夜裡發亮。
“安潔琳的肺不好,她不能聞這些氣味,”那女孩低頭看着指間夾着的香煙,若有所思,“但是我不會一直活在安潔琳的陰影之下。”
“是啊,你現在在斯蒂芬妮的陰影之下。”林樾楓尖銳地說。
那女孩轉過頭,她們對視着。
也許應該會發生些什麼,林樾楓想,現在的情況是危險的。如果那個女孩沒有親吻上來,她就有可能招呼過來一個拳頭。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女孩隻是輕輕吐出一口煙霧,又轉頭看向了窗外。
“我不好說我是不是真的在斯蒂芬妮的陰影之下,”她說道,“整個帝國聯盟都已經在她的陰影之下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