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是近乎麻木,且是不以為然的被黑澤陣拽走的。
他的思緒如玻璃殘痕一樣割成了兩半,一邊冷漠地捕捉到勤雜部全隊如釋重負地前去收尾,一邊看着黑澤陣緊抓他的胳膊,快步前行。
銀發青年一定相當不高興,太宰治雖然沒能望見對方的神态,但緊扣分明的骨節,緊緊繃着的下巴,無疑都能表明對方現在的心情。
太宰治微微垂眸,眼底的興奮與歡愉如同冬天結冰般慢慢冷卻。
他倦怠的想。
一定是人已經死透了,不要再對屍體白白開槍。
白癡還是笨蛋,腦子長沒用的東西。
——無非就是這種話吧。
一般人都這樣想啊。
他又想到剛才的行為無疑是讓黑澤陣在港口Mafia中的風評變好,在坂口安吾那個榜單中排名又增添風采。
而他在下屬中更是可怖恐懼的形象。
但這。
事實上,這些太宰治毫不在意,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
無趣極了。
人生在世,偏偏事與願違,一直到港口大樓,太宰治認為會出現的話一句都沒有,黑澤陣找了一大圈,連一個值班護士都沒找到。
他怒氣可見。
平心而論,誰會總是無緣無故的照顧一個傻子生活起居,尤其那傻子一點不懂感恩,是個絲毫沒良心的小混蛋。
他又不是保姆。
但他能就這樣不管不問,任由東西南北,也不能。
因為港口現如今能叫來的和太宰治平級的人隻有他,黑澤陣不想在屬于自己的休息時間再接到港.黑的急救電話。
他後槽牙咬斷,與黑棕發色青年緩緩對視對視,那人迷茫萬千,下巴尖瘦,姣好的面容上是病态的蒼白,不時咳嗽兩聲。
好無辜,好病弱。
黑澤陣更生氣了。
這個麻煩的、令人厭煩的家夥。
他強忍着情緒沒把手中翻出來的藥換成上膛的槍,如果剛才沒阻止,青年剛剛離死亡似乎隻差一步。
他很不耐煩,藥随手一扔,被太宰治輕松接住。
“喝了。”
港口醫務室藥物齊全,從外傷到内傷,從神經到心理,各類藥都被調好靜放在藥架上,且都加過倍數的劑量,能迅速達到藥效。
太宰治扭了扭手腕,剛剛被捏得緊疼,他無足輕重地問:“下毒了嗎。”
“下了。”
黑澤陣陰恻恻的回:“能毒死你。”
真嗆,指的不光是藥的味道。
太宰治聳聳肩,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藥蓋子一扭開,剛要喝。
手機被人重重拍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他動作一滞,黑澤陣面帶怒火,看着更氣了。
“拿出來!”
片刻,太宰治不情不願地張開手心,裡面七八粒他剛路過從櫃子上順來的藥物,治感冒的、免疫類的、治軀體痙攣的……各式各樣,總之一起喝下去,絕對是要洗胃的程度。
他在黑澤陣盯着的目光中,把它們堆在一起,放到桌上。
他手擺了擺,示意身上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你好沒勁。”太宰治懶懶道,兌了一口溫水把藥喝下去。
黑澤陣不想再和傻子多說一句話,他在櫃子中翻找治療外傷的特質碘伏——一點小傷口無法引起他的注意,但若不管日益加重,影響日常,尤其在他看見傷疤的時候,他會聯想到一些糟糕不悅的畫面。
他在翻翻找找,太宰治倚在病床旁看他。
眼中有着無聊無趣的懈怠情緒,但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新鮮打量。
要比他碰到屍體更盛。
怎麼會有人這麼奇怪,一邊發自肺腑的讨厭他一邊又不能見證他的死亡。
人心是醜陋的,世界是腐朽的,人與人的接近總要有所目的,總要有所圖,他看到森鷗外邀請黑澤陣的濃濃目的,見到中原中也在同伴的“羁絆”中痛苦掙紮。
在港.黑的每一天,他要觀察到好多東西,到目前為止,他還未能尋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黑澤陣在這之中,絕對有着并不一般的含義。
他冷酷,他冷血,對敵人絕不留情,但又意外是個對下屬有着極大寬容的人。
但黑澤陣又不像是完完全全對港.黑竭盡全力,肝腦塗地的那種死闆先生。
他有時會偷懶,有時會耍小聰明,有時面無表情但不難看出對加班生涯的頗有其詞。
而且,一直到現在,太宰治一次都沒見到過黑澤陣的失态,不是指生氣,不是指憤怒,而是說為了某種執着之物的執念。
一次都沒有,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入不了眼。
傲慢得不可一世。
怎麼會有人,這麼的難以捉摸。
太宰治饒有興趣地換了個姿勢,于是,他一眼望見銀發青年那絕對算得上白皙纖長的手指,食指骨節上有着道道血痕。
鮮血直流,觸目驚心。
創口貼綁得亂七八糟的,也沒能掩蓋傷口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