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聞有十八年的生活經驗,在此期間他經曆了家族破産,父母雙亡,被仇人收養折磨,考入首屈一指的高等學府,積累巨額的财富,但從沒有哪一件事讓他覺得超出了自己的認知域。
可悲的是,執行司瑜下達的指令已經成為他身體條件反射的一部分。
當戚聞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以半跪的姿勢蹲在了司瑜旁邊。
速度和姿勢都無可指摘,訓練有素。
司瑜的發絲半紮了起來,還有一些碎發落在肩上。他的面龐像一座座錯落的小山丘一般,起伏有緻,紅酒将他的嘴唇染成了深色,醉意使然,眼睛裡盛滿了霧蒙蒙的情欲。
人們總是不太用漂亮形容男人,并非性别上的狹義,而是對于美學的苛刻。
顯然,司瑜的美貌本身就是一種苛刻。
忽然,他莞爾一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司瑜伸手一把抓住了戚聞頭頂的短發,猝然逼近,酒氣在兩人呼吸間打轉,“我又沒有讓你去殺人放火,隻是讓你解放天性,你平時自己怎麼弄,現在就怎麼弄,明白麼?”
這個想法最初誕生在腦子裡時,司瑜有過一秒的遲疑——那可是戚聞,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怎麼扳倒他替家人複仇的戚聞,一枚埋在身邊的不定時地雷。
不過很快他将那點兒少得可憐的猶豫趕出了大腦,這明明不是缺點,而是優點。
這裡沒有鏡子或是碎玻璃,戚聞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大的裂痕,冷汗順着他的額頭滑下,隻覺得這簡直倒反天罡。
“司先生,要不我再叫一個人過來。”
“不,就你。”司瑜定定地看着他,說,“剛剛我給過你機會離開了,是你要問我的,問了又不打算管我麼?”
戚聞擰着眉,司瑜說得不無道理,剛剛的确是他多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明明每時每刻都在告誡自己,不要管司瑜的閑事。
看着戚聞一臉糾結得要死的樣子,司瑜郁結了一天的心情頓時好多了。
“你還在磨蹭什麼?快點。”司瑜雖然口頭上催促他,但實際一點都不着急,甚至希望無限放慢這個過程來欣賞戚聞的表情,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戚聞沉默了半晌,終是緩緩伸出了手。
然而行至半空,卻被司瑜抓住手腕,拿到鼻子下嗅了嗅,接着一臉嫌棄的扔開。
“為什麼你的手上也有那麼重的玫瑰味?”
戚聞被司瑜甩開的手在身後蜷起了手掌。
緊接着聽見司瑜自說自話:“肯定是剛剛他把味道沾染到你手上了。”
戚聞頓了頓,準備起身:“我去洗手。”
司瑜耐心告罄,蹙着眉心叫住了他:“不用麻煩了,就這樣來,不過别用你的手碰我。”
……
上午,司瑜在餐廳吃上午茶的功夫處理了一部分工作。
戚聞端來一杯黑咖啡。
“司先生,今天還有什麼事情要我做麼?”
司瑜心情美麗地啜了一口咖啡:“沒有了,這幾天你去學校吧。”
他這個人,一向賞罰分明。
“謝謝司先生。”
司瑜翻看着電腦,随意道:“恒遠的股價隻跌了20%,比我想象中的效果還差了點。”
戚聞頓住,然後不着痕迹地接話:“有人接盤了?”
“嗯哼。”
“一家?”
“目前看上去不是,大多是散戶。”
戚聞把上課要用到的書都準備好裝進包裡:“恒遠運氣不錯。”
啪的一聲,司瑜把電腦合上,走到戚聞跟前:“誰知道,一個晚上足夠許多事情發生令人手忙腳亂的變化對嗎?”
戚聞拉好拉鍊,一轉身,發現司瑜就站在他身後,瞬間移開視線,拉開一些距離,仍是恭恭敬敬的:“我該去學校了。”
司瑜敏銳地感知到不對勁,問:“你怎麼了?”
“沒事。”戚聞幾乎秒否認。
“沒事?那你轉過來,轉過來看着我的眼睛。”
戚聞目光堅定地轉過身和他對視,全程幾乎眼睛都沒眨一下。
“好吧。”司瑜慵懶地坐到沙發上,單手搭上靠背,“希望學校生活不會令你失望。”
司瑜轉身的那一瞬,戚聞重新放任自己開始呼吸。
戚聞安然無恙地在學校度過了三天,成功地和喬回合。
喬是個挺開朗的男孩,和他想象中樣子差不多,兩人認識了很久,并沒有因為第一次見面就尴尬。
至于五官,從喬短短三天被不下二十個路人要聯系方式來看,應該是很出衆的。
不過戚聞對男性的外貌無感,畢竟在他整個審美形成的青春期,幾乎每天都是和司瑜呆在一起的。
從客觀理性來講,司瑜的确珠玉在前。
“嘿,Wen,你是怎麼搞定你家那個難搞的叔叔的?他怎麼突然放你出來上學了?”
作為夥伴,戚聞覺得還是有必要和喬交代一下他大部分時間無法在校的現狀,隻不過他宣稱要幫助家裡的長輩打理生意。
戚聞講得不多,剩下的全憑喬自己想象。于是,司瑜就成了喬口中“難搞的叔叔”。
戚聞以最快的速度把筆下的數學題收了尾,眸光暗了暗:“沒什麼,隻是幫了他一個忙。”
周五,和喬一起上完最後一節課,他拒絕了喬的晚餐邀請,因為他知道今天他必須得回去了。
周末沒課,司瑜不會允許他滞留在學校的。他走出校門,司機已經等在路邊。
天上又覆蓋了一層烏雲,牢籠一般從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