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在天牢受百草仙君叮囑照顧,倒沒吃太多苦,除了人身自由,其他方面都沒有受怠慢,看到念卿平安長大,心中隻有安慰,“不想凡間生了這麼多變故,斬荒竟還存活于世,真是人神共憤!”
“九重天這麼不管不問的,也着實令人寒心。”
白夭夭想想天帝,那是他親弟弟,血濃于水,一時不忍也是情有可原,隻是依舊疑惑,“服下了無草,還是有私心嗎?”
仙鶴活得比她明白些,再說了,她這些年在天牢,其實…
回來的路上,百草仙君還斥責她一念之差壞了天帝成算,“世間的藥,總是先醫心病,再醫頑疾。人有七情六欲哪裡是了無草能斷的?不過是治了心病自欺欺人罷了。”了無草…于天帝,與九重天,不過是最愚蠢的安慰劑罷了。
念兒新換了地方,加上一路奔波,在床上呼呼睡着,白夭夭起身跪在仙鶴面前,“姐姐,當年我命懸一線,若非姐姐,夭夭不會平安生下念兒,是我連累你…”
“都是為了紫宣…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接下來呢,你打算如何?”仙鶴扶起白夭夭,看着她如此清瘦虛弱,心知是那藥起了作用…青帝和百草仙君終究不比她盤算的長遠…
為了紫宣,也為了她自己。
“這些年,我故意不同念兒親近,就是希望他将來能在我不在的時候學會照顧自己。我答應天帝,會盡快将妖帝之位傳于念兒,這些年妖族勢力大減,退居北荒休養生息,妖族衆人都期盼和平度日…念兒隻需約束他們即可…”
“你為念兒做盡打算,隻是念卿還小,不懂得你這番苦心。”
“不重要了,以後若我不在,還請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幫忙照料孩子一二。”
這正是仙鶴真正的用意,面上還不忘推辭一下,“妹妹說什麼呢…你好好調理,總要看着念兒長大成人…”
“我隻怕是看不到了。”
一連下了這麼多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了,白夭夭拿着盆采好皂角準備去西湖邊洗衣服。
有經驗的婦人早已三個兩個聚在一起一邊說笑一邊忙活,看見白夭夭來了,忙揮手叫她過去。
“哎,這邊!”
白夭夭看到手勢,點點頭,腳下轉了方向走去。
“你看你家兒子也還小,你又這麼如花般的年紀,何必苦着自己,趕快把孩子送了人自己找個人家嫁了,看你這麼辛苦,又何必等一個再也不會回來的男人?”汪氏笑呵呵地把自己的盆子挪到她旁邊,蹲下身子問她。
她趁白夭夭不注意,曾拉着許念卿的手細細問過,那孩子生下來就沒見過他爹,其餘的一概不知,那這事情可不就好辦多了?
白夭夭正在洗衣服的手微微一頓,原來是自她和念兒搬過來住時對她處處照拂的婆婆,正要起身行禮,被她握住手腕搖了搖頭,隻能沉聲道,“我此生再無婚嫁的打算。”
汪氏看上這個“兒媳”很久了,原先自己兒子領回來的外室活生生一個狐媚坯子,目中無人,仗着有肚子對她多有不尊,白夭夭心靈手巧,善于持家,她兒子也是夫子連連誇贊的神童,這樣的兒媳婦若是進門,那絕對能上敬重婆母,下照拂兒女。
“夫人的好意,白夭夭心領了,隻是不嫁便是不嫁,不必再勸我。”
“你!”汪氏沒料到她會拒絕,“我汪家雖不是什麼大戶,可是也比你粗茶淡飯的強!你嫁過來,我作為婆母也不會過分為難…哎你!”
白夭夭扔下衣服徑直走了。
旁邊浣洗衣物的婦人們忙叫住汪氏,“你啊,不用再勸了,她脾氣古怪得很,從不和人親近的。”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一個小團子大老遠就飛奔過來撲到了她的懷裡。
“娘親娘親,明天就是念兒兩百歲的生日了,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啊?他抓壞人抓到了嗎?”念卿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爹爹就要回來了,他要把自己寫的字畫的畫都給爹爹看!
面對兒子眼中的憧憬,白夭夭眼中看不出任何悲喜,彎腰伸手,抽出了被念兒攥在手心裡的衣裙,一邊走一邊說,“他不會再回來了。”
娘親總是騙人,雖然早就想過是這樣的結果,念卿這眼淚說來就來,小跑着前去抓住白夭夭的手,懇求道:“爹爹為什麼不會回來了,娘親說過,等念兒兩百歲生辰的時候,爹爹會回來給我過生辰…”
兒子記得,她也記了…
白夭夭扳開他的小手,可是剛掰開,他又倔強地抱住自己的腿,隻能先哄上幾句,“念兒的生辰,娘親已經叫了你齊叔叔和青姨,弟弟明天過來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念卿知道娘親這是騙了他,可是娘親這麼多年帶着他四海為家,他又怎能怪娘親說謊呢?“娘親…”
“等過了生辰,就跟着你齊叔回昆侖山去吧。”
“娘…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多疼疼念兒呢?青姨會給雲弟做點心,做衣衫,會給雲弟講故事,會和弟弟捉迷藏,會陪着他讀書習字,會帶他四處遊曆,可是娘親呢,娘親從來都沒有做過這些!無論念兒做什麼,娘親都不肯看我一眼,娘親嫁了後爹,也不肯告訴念兒一句!為什麼,為什麼!”就隻因為數年前他的不懂事,隻是因為一次頂撞,一次闖禍,娘親就徹底厭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