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從山上采了些野果子和野蘑菇，又去了一趟山下買了米回來，白夭夭看着他籃子裡的這些，輕輕搖頭，“方才團團被蟲子吓得不輕，圓圓一聽有小蟲子也害怕了，兩個人嚷嚷着要回去，晚飯吃這些，那倆孩子還指不定怎麼挑食呢，相公變房子也不說變得好一些。”

“這次來，就是為了給你将養身體，此處僻靜，是養身體的好地方，再說了，是該讓他們曆練曆練。”他們的對話許宣早聽到了，所以這第一頓飯必須要有深刻的教育意義。許宣用山泉水淘好米開始煮粥，夭夭在一旁生爐子，畢竟在凡間生活過千年，生火什麼的不在話下。

剛守在爐子前，許宣便拉她起身叮囑着：“我來就行，娘子去歇一歇。”

“哎呀，我哪有那麼脆弱，”是她平時多寵慣了孩子們，團團和圓圓渾身的嬌氣，“相公，鍛煉他們幾天就夠了，還是要帶着他們去集市上轉一轉的，不然等他們長大了，連如何與凡人接觸都不會，與其那時候闖禍，不如我們現在把本事教給他們。”

“我自有安排，”随後許宣湊到她耳邊，聲音帶着三分寵溺，“等他們睡了晚上我帶你去鎮子上吃，那兒新開了一家菜館，我瞧着不錯。”

“不吃。”夭夭堅決道。

“為什麼？”他還是第一次見美食在前能忍住不吃的娘子，不過，是真的嗎？

“你這樣偏心的爹爹世間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來。”哪裡有大人吃美食讓自己的孩子吃糠咽菜的道理，雖然知道他是有意鍛煉他們三個。

許宣忽然變出一個油紙包來，輕輕展開，肉餅的香氣撲鼻而入，白夭夭聞到香味，下意識咽了口水…九重天上葷腥不多見，雞蛋也不常能上桌，平時飯菜都是淡味，眼前這肉餅…“這個是哪家做得，這麼香？”

“娘子再不吃，等香味飄出去，把那三個團子圓子招惹了，我看你怎麼辦。”

“那也不能吃啊，說好了來凡間曆練，咱們做父母的要給孩子帶頭…唔…”話剛說完就被許宣塞了一口，白夭夭下意識咀嚼…咽了下去，“還是給我吧，咳咳…”

“娘子身子弱，這些粗茶淡飯不利于你養身體，還是身體最重要，放心，就今天一餐，我不會虧了孩子們的。”讓他們知曉人間的苦難是應有之義，可是一味“吃苦”，倒有些裝模作樣之嫌，他們幾個長大了該吃的苦自然一樣不少的。

不過在身體面前再怎麼逞強都是無用，白夭夭心口隐隐作痛，為了不讓他擔心，便托故說累了要先回房歇歇。

走兩步發現許宣安置好的藥爐，白夭夭看見藥罐子就頭皮發麻，忍不住哀歎道：“相公，怎麼又喝藥啊？”

“你的身體你自己也知道，藥一頓都不能少。”許宣也能想到待會幾個孩子看到這些菜時候的表情，娘子不愛喝藥，每每耍起小性子來也是可愛得緊。

這一頓飯，念卿吃得索然無味，喝着白粥味同嚼蠟，喝了半碗剩下的便難以下咽，九重天上的粥有蓮子銀耳，還有瑤池的清荷葉，用新鮮的甘蔗榨出的糖水調味，吃起來清香又甘甜，可是這米是陳年的碎米，吃起來還有一點點酸苦味，還有這個野蘑菇，更是難以入口…

在天宮四百年，他都要忘記從前在人間和娘親一起生活時飯食的味道了…

隻是記憶裡飯也不至于難以下咽…連念卿都覺得飯不好吃，難得一向乖巧的文卿挑起了食，清歡更是吵鬧着要回九重天。

“爹爹我要回去，我們回去好不好，圓圓不要來凡間了…”許清歡拉着許宣的手向門口的方向走，反正她上次悫雲殿闖禍的事爹爹也哄她了，這次隻要哭鬧一下，爹爹就會心軟的。

許文卿看着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新換了地方總是害怕的，“娘親…這裡蟲子太多了，團團…團團不要睡在這裡…”

“不怕，讓你爹爹待會把蚊帳給你搭好，再點上香，晚上不會有小蟲子的。山裡的夜晚别有感覺，在這裡睡，晚上會有小鳥小蟲子給團團唱歌，可美了。”團團平時不是膽子挺大的嘛，想來是沒見過這些小蟲子，所以才覺得害怕。

許宣聽着她的話，一邊吃飯一邊回味，心中卻是苦澀，“還有一個菜，我…”

“我去拿！”清歡聽到還有一個菜，眼睛裡頓時冒了光，結果卻端回來一碟子苦野菜。

“這是野菜。”白夭夭也很久沒有吃到過野菜了，當下食指大動夾了一筷子嘗，嗯，相公放了香油，好好吃啊！圓圓上了當，吃完以後一臉苦相。

許宣看出她的想法，“不準吐，咽下去。”

“呃…”好苦啊….

團團飯是肯吃，隻不過吃了一兩口就不願意再吃了。

“既然來了，那就别想着回去，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你們幾個平時背書上的道理背的挺溜，怎麼到了現實中，反而不能身體力行？粗茶淡飯，野菜充饑就是凡間窮苦百姓的生活，今天你們若是不好好吃飯，那麼以後就餓肚子吧。”許宣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孩子們都被嬌慣地過了頭，他們的聽話懂事，也僅僅限在錦玉堆裡。

他們夫妻懂事的道理教了他們一大堆，看來有些事情，還是要親身實踐過才能真正獲得，把道理徹底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