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未央宮這邊，皇帝從龍榻上坐了起來，揉了揉額角，“來人。”

郭起元推開門，帶着兩個小内宦走了進來，服侍皇帝起身更衣。郭起元小聲問道：“聖人，那宮女莺兒怎麼處理？”

“查到什麼了嗎？”皇帝問道。

郭起元搖搖頭，“那宮女身上隻搜出了一囊桂花，據她自己解釋是去禦景園拾的，準備做些幹花香囊。奴也打探了，莺兒這段時間确實得了空便會去禦景園拾些掉落的桂花，并不獨獨是今天。”

皇帝昨日雖然有些生氣，但他并沒有失去理智。因為昨日晚膳後再去三皇子那兒是他臨時起意，誰也算不到。而且這幾天他确實隻碰見了莺兒那一次。

“去弄些新鮮桂花來。”聖人吩咐道，“至于莺兒……”他皺了皺眉，“封采女，賜住碧秋閣吧。”

白婕妤當年一曲動人之後升為禦女，就遷居碧秋閣。皇帝讓她去那裡，也算是全了她和白婕妤的主仆情誼。

“奴領旨。”郭起元躬身接話後退了下去，往翊坤宮傳話去了。

内侍們動作很快，皇帝用完了朝食，新鮮桂花就已經擺在了皇帝的面前。

他拾起幾朵桂花，放在鼻尖聞了聞——香氣濃郁，他隐隐感覺有些煩躁，但是并沒有昨天那種沖動的感覺。

将桂花放下，皇帝擺了擺手，内侍們連忙将桌子收拾幹淨，皇帝便往前庭太極宮去了。

太和殿。

“聖人，鄧大監求見。”

想來應該是三皇子的事情有眉目了。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筆，身子往後一靠，沉聲道：“宣。”

“拜見聖人，請聖人安。”鄧大監走進來對皇帝行禮，皇帝擺擺手示意他免禮，問道，“查出什麼來了嗎？”

“聖人請過目。”鄧豐明遞上了折子，上面詳細寫了他這段時間查探出來的東西。

皇帝粗粗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沉了下來。

“這個莺兒是怎麼回事？怎麼哪裡都有她。”

鄧豐明雖有些疑惑，但仍上前細緻地解釋道，“回聖人，宮女莺兒是三皇子的貼身宮女，自然是要查的。”

鄧豐明在折子上清清楚楚地寫出了莺兒和細奴的糾紛，從她在魏婕妤面前演的那場戲，到賞花宴上她如何從宮奴搖身一變，從宮奴脫身重新成為宮女，并且随後就和細奴翻臉，仗着身份從她手裡搶回了銀子，再到後來細奴為錢糾纏，卻正好被王寶林撞見……樁樁件件，都寫的詳細無比。

而細奴既然與莺兒發生過交集，自然也是被查了。

細奴的一生都乏善可陳，幼時被父母賣到宮裡，從此成了宮奴，一直在攢錢。可宮奴的錢豈是那麼好攢的？光明正大的搶奪，隐晦的要求上供，生了一點點小病就需要巨額的錢才能拿到藥……因此細奴在掖庭呆了八年，身上也不過攢了1兩銀子罷了。

她做夢都想要出宮——因此她膽子大到同意莺兒的條件，拿一兩銀子演一場戲。

也因此，在錢被莺兒搶走後，她發了瘋似的要搶回來。

“傳王寶林到未央宮觐見。”皇帝對鄧豐明道，鄧豐明應了一聲退下去之後，皇帝便對身邊的趙英道，“擺駕未央宮。”

皇帝到了未央宮之後不久，鄧豐明就帶着王寶林到了。

“拜見聖人，請聖人安。”王采蘩對着皇帝行了一禮，“不知聖人喚妾何事？”

“你知道細奴嗎？”皇帝開門見山地問道。

王采蘩愣了一下，做出一副回憶的樣子，半晌才說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聖人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此人和三皇子案有關。”皇帝說道，眼底晦澀不明，“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王采蘩臉上适時地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她理了理思緒，緩緩道來，“那日，妾在禦景園散步時，意外聽到扭打辱罵之聲，便上前查看，正是細奴與一位叫做莺兒的宮女正在撕打。妾便上前喝止，詢問緣由。兩人說辭不同，但莺兒畢竟是三皇子的宮女，因此妾輕輕揭過，便讓兩人離開了。事後，妾想着到底是不能聽信一面之詞，便又将細奴召開仔細詢問，方知……”說到這裡，王采蘩頓了頓，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欲言又止地看向皇帝。

“繼續說。”

“方知莺兒為了離開掖庭，竟敢哄騙魏婕妤，還在事成之後翻臉無情。妾憐惜細奴，但她畢竟也犯了錯，便令人幫她讨要回了拿一兩銀子，之後的事情，妾就不太清楚了。”王采蘩說完，擡頭看向皇帝，有些好奇地問道，“不知此人與三皇子案有何關系？”

皇帝對此不置可否，隻是對她道，“你還是太過仁慈了，這些奴才膽大包天，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行了，沒你什麼事了，退下吧。”

王采蘩柔順地低下頭，福了福身子，“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