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摩擦聲伴随着橡膠圈焦糊的刺鼻氣味,遠處的巨大轟鳴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邊不斷回蕩盤旋。
沈瀛攥着方向盤的手呈現一種病态的白皙,指關節幾乎沖破皮膚。
他的臉色現在雖然蒼白,但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驚慌,像是沒有把這些人都是舉着槍來要他命的惡徒放在眼裡。
數輛機車叫嚣着停在沈瀛面前,車上的惡徒一個個都用着不懷好意的目光嘲弄地看向無路可走的兩人。
他們手中的金屬制品在車燈的折射下透出冰冷刺骨的寒光,宛如死神收割靈魂時佩戴的利刃。
驟然,風起。
沈瀛的雙眼微微眯起,面容緊繃到了極點,稍微施加一丁點壓力,就有可能将其撕裂出另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實姿态。
斷裂的鏡腿砸在沈瀛目光所及之處,那條暴露在空氣之中的線也與其有着同樣的悲慘境遇,七零八落的玻璃碎片透出涼薄的氣息。
“小子,再繼續跑啊?剛才不是很能跑的嗎?”
“乖乖束手就擒,老子就不折磨你了。”
沈瀛:“……”
“是誰圈住了我養的鳥?”倏然,在一排蠢蠢欲動的機車背後闖進了兩道刺眼的燈光。
聞言,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向光線發出的地方回首。
一輛黑色越野車如同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覺地乍現在眼前,竟無人覺察。
機車上的惡徒悚然一驚,警惕地瞪着越野車,不敢輕舉妄動,“這個是……”
下一秒,車門被人推開。
所有人都屏息凝視,直勾勾地注視着從副駕駛座下來的人。
他們現在還弄不清楚這個從天而降的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為什麼能找到這裡來。
那人伫立在車外,渾身散着冷冽且危險的氣息,比起這群騎在機車上持槍的惡徒,這人似乎深不可測。
他宛如漫長極夜區誕生的狠厲惡鬼,舉手投足間都淬着巨毒。
沈瀛低低喘息着,脊背不斷朝外出冷汗。
他回望那人站立的方向,于數丈之距和人海阻攔中對上那人的眼睛,目光逐漸失了溫度,緩緩開口吐出兩個字:“洛川。”
隔着機車大隊,洛川極其敏銳地找到了屬于沈瀛的目光,冷冷的,不帶任何情感。
接着,他愉悅地上揚嘴角,聲音不輕不重地調侃道:“這種命懸一線的時刻,你還是隻能靠我活命。”
周遭的引擎聲過分嘈雜,洛川的聲音混在其中,根本聽不清一個字。
騎在機車上的惡徒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人貌似有點來頭,但他們摸不清楚他的門路,不敢輕易上前。
洛川來此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不希望被某些雜碎牽絆住了他的事,更不想與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喽啰們在這裡空耗時間。
他眼睛都不眨地吩咐道:“萬山明,都解決了。做得幹淨點,别留一個能喘的。”
“是。”駕駛座上的萬山明點頭。
打開車頂棚的一刹那,他迅速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槍/支架在車頂,對準大眼瞪小眼的機車惡徒一通毫不手軟的掃射。
機車上的惡徒們猛地一怔,呆若木雞地伫立在原地。
一兩個反應敏捷的人立刻翻身下車,背後緊貼住機車堅固的車身,身軀拼命蜷縮成一團。
嘭嘭嘭!
射出去的是锃亮冰冷的銀白真彈,一枚枚飛速穿進惡徒炙熱的胸膛後又躍出。
鮮血與尖叫成了這一方世界的主宰。
倉促之間,來不及躲藏的惡徒毫無反擊之力的應聲倒地,子彈麻木不仁地把他們射成了蜂窩,豔紅的血從他們還未涼下去的身體裡一點點滲出,融入土壤裡。
片刻光景,空氣中就彌漫起難聞的血腥氣息。
沈瀛下意識地眉頭緊鎖,目光森冷地注視着展現在眼前的殘忍殺戮,唇角抵成一條直線。
兩個僥幸逃脫子彈攻擊的惡徒摸出夾在褲腰裡的槍,身體小心翼翼地探出暫時的庇護區,扣動扳機拼命反擊,企圖擊中萬山明。
然而,如蝼蟻般的他們這樣隻是在做無意義的掙紮,螳臂當車罷了。
洛川的神情高傲,笑意不達眼底。
主觀屏蔽了戰火,肆無忌憚地邁開腳步,沒等紛争結束就朝沈瀛所在的方向走去。
似乎在他的認識裡,這種能輕而易舉地取人性命的玩意不過是司空見慣的雨滴。
萬山明見洛川冒着槍林彈雨前行,冰冷的眼神裡有着鷹隼般的淩厲,不免加大了火力輸出,将對方壓制的根本難以還手。
一個不怕死的惡徒還想要放手一搏,為自己殺出一條活路,可惜他剛伸出手就被高速運動的子彈穿透了手腕,喉嚨中發出一陣刺耳的慘叫。
“啊——”
這些絲毫不能阻擋洛川堅定的腳步,一路向前。
他的鞋底踩着這些自惡徒胸膛裡流出的血,在地上留下一串驚駭又華美的足迹。
最後一個惡徒立即改變戰術,目光灼灼地瞪着逐步靠近的洛川,想要襲擊手無寸鐵的他。
結果他剛擡起槍,手指還沒扣下扳機,就被洛川率先一步射中了心髒——
洛川的動作快如閃電,沒有人看見他是從何處變出的一把槍。
惡徒那圓睜的雙眼中,無比清晰地倒映出提着槍的洛川,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懼怕之意。
随後,他的身軀向前撲倒,咚一下狠狠地砸在地面。
死了。
風止,未再起。
空氣裡彌漫的血腥味被困住,在此處經久不散。
洛川不緊不慢地走到沈瀛的身邊站定,與後者僅隔着一扇車門,兩人相顧無言。
冗長的沉默裡,無聲的眼神交流都是意識的刀光劍影,仿佛三輩子的仇人相見。
最終洛川率先服了軟,笑着歎了一口氣,心平氣和地問:“沈瀛,見到老師不應該站起來問好嗎?”
沈瀛坐在車内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推開車門走了出來,與洛川僅隔着半米的距離。
也許是這個場景太适合洛川這種熱衷于在黑暗中摸爬滾打的人,沈瀛覺得洛川與這個殘忍血腥的月黑風高殺人夜十分相配。
洛川搖搖頭,無奈地說:“我隻是要你在京海做一個大學教授,你不該淌這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