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車主請注意,我台收到前方最新消息,因五車追尾長源高架車輛通行困難,交警大隊現已趕往現場組織疏散……”
臨近正午,京海市開始了最考驗禅道功底的交通癱瘓。
從高架頭堵到高架尾,浩浩蕩蕩的車隊在此處彙集成了五條長龍,車載廣播裡不停播放着交通台對路況的實時提示。
借一句“幾家歡喜幾家愁”的老話,擱在這裡恰到好處。
高架上的車将喇叭拍成了奪命唢呐,寬廣大道上飛馳的車輛沾沾自喜。
二逼青年們接連跑到高架下炫耀般的拍照打卡,在朋友圈刷了一波低俗至極的熱度後頂着萬人的怨憤,潇灑地絕塵而去。
疾馳在寬闊筆直的雙向車道的奔馳車主關掉車載廣播,兩側耳朵上别了一隻風騷的太陽鏡。
他摁下副駕駛的車窗,沖旁邊的一輛黑車車主大喊一聲:“沈瀛,高架堵得水洩不通,估摸沒五六個小時還下不了高架。咱們幹脆繞個遠道,從北邊彎。”
沈瀛刮了宋域一眼,淡淡道:“可以。”
兩人一拍即合,在前面一個路口轉了個彎,避開了實況地圖上赤紅的危險路段。
中途,宋域随手丢在一側的手機響起急促的聲音。
他切換至藍牙接通,“喂,楊副隊,前方是否有捷報?”
“屁的捷報,”楊欣然急匆匆地飛奔下樓,兩隻腳噔噔地踏在樓梯上,“何妍妍不在自己家,我帶着人去撲了個空。剛才我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都沒人接。”
宋域牙疼地咧嘴,脫口而出道:“操,這丫不會是潛逃了吧?”
楊欣然拉開警車門,側身鑽了進去,一套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我現在去何氏集團看看,說不定她在那裡。”
“不,”宋域否決了楊欣然的話,盯着中控上顯示的地圖,“我還有幾分鐘就能到何氏集團,你現在調頭去何敬華家找找,我們分頭行動。”
楊欣然應了一聲。
擡手指着前面的紅綠燈,沖旁邊開車的警察說:“在前面那個路口轉彎。”
宋域掐斷通話,轉頭向沈瀛大喊:“何妍妍不在她家,楊欣然正在去何敬華老宅的路上,我們兩個去何氏集團看看。”
沈瀛抿了抿唇,不安的情緒緩慢攀上他的眼角眉梢。
宋域從某個角落撈出他從犄角旮旯裡搜刮過來的警示燈。
側身向外一探的同時,單手将燈吸附在了車頂。
在高亢的警報聲加持下,要錢且要命的過往車輛紛紛避讓,兩輛黑色小車在公路上暢通無阻地飛馳。
此時的何氏集團風平浪靜。
兩三個帶薪喝茶的白領在休息區裝模作樣地翻動懷裡早已褶皺的一沓資料,嘴裡投入地聊着最近的花邊新聞還有不久前上新的名牌包包。
或許是她們聊得太火熱,以至于某危險人物來臨都不知道。
危險人物老高冷漠地站在門外,嚴肅且闆正地質問:“都在聊什麼呢?是有什麼重大項目需要你們在休息區商讨嗎?”
登時,兩三個白領收了聲,夾着尾巴,慌慌忙忙地溜了出去。
老高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處隻是一起很罕見的事故。
因為他身居高位,所以很不樂意深入到群衆中去。
這次能高擡貴腳下基層,完全就是因為他辦公室的打印機突然罷了工,後勤部拆開外殼撈了半天都沒起色,他隻得來公用打印室來貼近群衆。
老高帶着他手裡熱乎的資料,穿過工作區後乘坐電梯上了董事長辦公室。
他站在辦公室門口,借着一側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掉的領結。
随後,他騰出一隻空閑的手來敲門,“何董。”
然而,辦公室内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老高疑惑一瞬,以為是自己敲門的聲音不夠大,随即又加大了幾分力道,幾乎是在拍門,“何董,有需要您簽署的文件。”
可惜,他這話就像是石沉大海,遲遲得不到回答。
老高納了悶。
自作主張地推開門,從門縫裡小心翼翼地向内窺探情況——
隻見何敬華歪歪斜斜地仰躺在沙發上,雙目緊閉,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駭然一驚。
“哐當”一聲,猛地推開辦公室的門,幾個箭步沖至沙發。
顧不得手上價值幾個億的文件,随手一丢,連忙湊到何敬華身前,伸出雙手快速晃着他的肩膀。
“何董,何董,何董您醒醒!”
依舊無濟于事。
後者卻像是失去知覺似的一動不動,任憑他怎樣搖晃都不肯睜眼。
老高心跳如鼓,脊背瞬間被浸濕,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向一動不動的這人的鼻前——
竟然完全感受不到氣息的流動。
“沒沒沒……沒氣了?!”
老高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做夢都沒見過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
頓時,他感到頭暈眼花,雙腿脫力後“撲通”一下重重跌倒在地毯上,就連地上的水漬打濕他的褲子都渾然不覺。
“殺……殺殺殺人——殺人了!”
下一秒,兩道不同頻率的腳步聲憑空出現,回蕩在不透風的過道内。
“何敬華!”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老高耳側乍起,緻使他渾身一抖,驚恐萬狀。
老高驟然轉身看向聲音的源頭,隻見來者有些眼熟。
他腦子裡嗡嗡嗡地亂作一團,猶如被人塞入了幾十隻蒼蠅,思考都不利索了。
宋域三步并作兩步地奔向早已咽了氣的何敬華,伸手朝他頸動脈處一壓,指腹下一片沉寂,未觸及明顯搏動感。
“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我一進來就這樣了!”老高被吓得不輕,魂都要飛到陰曹地府去繼續做何敬華的秘書了。
他抓住宋域的褲腿,手指捏得發白,如同失心瘋般的反複重申,“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沈瀛盯着兩人腳邊的屍體,眉心微蹙,一言不發。
幾秒後,宋域轉頭與沈瀛對望一眼,小幅度晃了晃腦袋。
在這樣平常的日子裡,樓下的員工還在一無所知地上班,頂樓的何敬華卻悄無聲息地死亡了。
沈瀛:“……”
宋域的視線看向臉色慘白的老高,撫慰地拍了拍他抖成篩子的肩膀,緩緩把六神無主的他從自己褲腿上扯了下來。
沈瀛的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從屍體身上挪動至桌面。
在一堆幹淨的玻璃杯裡,出現了一隻極其突兀的陶瓷杯,它與這裡的布局格格不入。
宋域順着沈瀛的視線看去,也注意到這一隻與衆不同的杯子,下意識地眯了眯眼,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幾秒後,陡然想起這隻杯子竟然與張國齡家不翼而飛的杯子一模一樣。
宋域眉頭微蹙。
如果說何敬華恰巧就有這樣一隻杯子,這未免也太無巧不成書了!
“有誰來找過何敬華嗎?”
老高似乎被吓傻了,隻會不停地重複之前的話,“我沒有殺人,這和我沒有關系,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宋域使勁拍他的肩膀,呼喚他的名字,“老高,老高!”
老高繼續喃喃:“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
宋域氣得火冒三丈,磨磨牙,一把揪起老高的衣領,厲聲質問起來,“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今天有人來找過何敬華嗎?”
老高突然被人提起來,癱軟的身體毫無防備地懸空,吓得他回過了神,雖然沒太清醒,但基本的問題還是能答上來。
他晃掉腦子裡的蒼蠅,磕磕巴巴地說:“有有有,今天……今天何小姐帶着周……周律師來找過何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