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臉色一凝，回頭與若有所思的沈瀛對視一眼，繼續逼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這個我不知道，”老高指着地上散落的文件，“我一直在打印文件，打印完後想要拿來給何董簽字，結果……結果半天沒聽見聲音。我推開門一看，就發現……我說的都是真的，有監控可以證明！”

宋域的飛速目光掃過地上散亂的文件，松掉老高的衣領，嚴肅且鄭重地囑咐道：“你趕快報警，不要讓别人進來，更不要破壞現場，特别是這隻陶瓷杯子，一定要前來的警察拿去化驗，聽到了嗎？”

跌倒在地的老高連連點頭，“我馬上就辦，馬上就辦。”

“沈瀛，我們走！”

“嗯。”

在兩人匆匆離開後，老高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掏手機，好幾次都沒拿住，滑落在地上，強壓住聲音的哽咽。

“對對對，報警報警……我要報警……這件事和我沒有關系，沒有任何關系……”

沈瀛聽見老高的聲音，若有所思地在門外回頭，探究的視線從門縫裡掃過他顫抖的身影，眼底漸漸浮現出一抹詫異。

好奇怪。

老高現在的模樣，似乎太應激了。

“沈瀛，過來！”宋域站在電梯裡喊他。

沈瀛沒再多想，收回視線，快步走進電梯。

兩人再次乘坐電梯下到一樓，前台好奇這兩人剛上去不到十分鐘居然就下來了，卻見宋域面色陰沉地朝她走過來。

宋域急切地問：“請問你知道何妍妍是幾點離開的嗎？”

“嗯……”前台被問了一個措手不及，雖然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但仍舊配合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在半小時之前。”

宋域飛速道過謝，拉着沈瀛連忙奔出大門。

兩人還沒跨出幾步，楊欣然那邊的電話就催起命來。

宋域一心二用，一邊快步走向停靠在路邊的車，一邊接通電話。

“宋域……”

楊欣然話還沒講完，宋域先一步搶走了發言權，拿捏着領導人物的腔調命令道：“楊欣然，你現在馬上和各個交通部門、轄區派出所打電話，如果看到何妍妍或者是周君揚立刻控制起來。”

“怎麼了嗎？”楊欣然從宋域的第一通電話到現在，就沒弄明白事情的發展，稀裡糊塗地跑來跑去，宋域指哪她就打哪。

“何敬華死了，與張國齡一樣，”宋域簡單地說了一下，頓了頓又道，“你過來處理何氏的案件，辦公桌上的那個陶瓷杯子要給我查仔細了！”

“哪個陶瓷杯子啊？”楊欣然一頭霧水。

宋域沒時間與楊欣然解釋，一把掐掉了電話，其他的就要靠楊欣然自己的悟性了。

沈瀛見宋域這副要趕去奔爹喪的模樣，感到牙疼得厲害。

他一把拽住宋域的手，迫使後者刹住腳步。

宋域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被阻力帶着向後仰倒，摔成四腳朝天的王八。

他敢斷言，如果他真的沒控制住自己的重心倒了下去，沈瀛這小子絕對不會在中途試圖搶救一下他。

宋域火氣都上來，回頭瞪他，“你突然拉我幹什麼？”

“你急什麼？”

“你逮犯人你不急？難不成要等着他們飛越太平洋了你再出發？！”

面對宋域有理有據的反駁，沈瀛僅僅是沉默以對。

看似沈瀛沒有理，其實他能叉着腰沖宋域高聲宣揚出他至高無上的理。

隻聽他慢慢吞吞開口，吐出一句極其有思考價值的話：“你知道應該去哪裡嗎？”

“車站與飛機場是最危險的路段。不僅有乘警和機場特警組輪班值守，而且一旦他們選擇這種交通工具離開，就必須用到身份證。何況現在的人臉識别技術發達，說不定還沒等他們登上車，就已經被控制住了，”宋域說，“就算他們兩個在我們通緝之前僥幸買到了票，那我們也能在他們到達目的地之前與該地警方取得聯系，聯手将他們抓捕歸案。”

“所以你是以為他們會選擇走高速？”沈瀛勾唇一笑，看不透徹他這個笑是什麼意味。

“對，”宋域點頭，振振有詞地說：“高架水洩不通，離這裡最近的高速隻有317國道，他要是有點智商都會從317上路。”

沈瀛打量宋域挂在臉上的牛逼哄哄的表情，忍不住為他拍手叫好——

一頓操作猛如虎，最後隻是二百五。

“317國道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他們依舊能被監控拍攝到身影。對于一個迫切需要隐遁的兇手來說，他更需要找到一條不會被監控到的路徑才能保證他無後顧之憂。”

“飛機坐不上，車站去不了，高速上不去，難不成他走水路……”宋域倏然打住了自己的話，猶疑地望向沈瀛，“水路？”

“你忘了嗎？”沈瀛意味深長地一笑，有陽光穿過高樓大廈的城市頂角，兀自圈在沈瀛身後做光環一簇，“周君揚有船。”

奔馳返回上一個地點的途中，宋域趁着空當撥了一通十萬火急的電話，匆匆忙忙交代了幾句——

要人迅速調一艘快艇到加州花谷，并且采用空中偵查的方式追蹤周君揚與何妍妍。

加州花谷。

車輛急刹在了大門的通行欄杆前，險些撞破鐵欄杆沖進去，宋域降下車窗向門衛刷了一把臉，“半個小時前有車進去過嗎？”

門衛眼尖地認出宋域那張臉，立刻将欄杆升起，回複道：“有的警察同志，有兩輛車。”

“兩輛？”

“對，一輛周先生的車，一輛是你們市局同事的車。”

宋域一怔。

哪個同事神通廣大找到這裡來了？

倉促間，他來不及細細揣摩這個同事是何許人也，周易八卦是否已經出神入化，掐指結印是否從一呼一吸間窺探到了天機，一腳油門徑直朝内沖去。

門衛看着遠去的兩個車屁股，捏了捏手裡粗糙的辭職報告，還有新鮮的油墨味。

他想，這一天之内來了兩撥警察，鐵定是要吃大官司，還是趁早收拾收拾跑路為好。

宋域開車一直向前行進，遠遠就看見一大幫子人聚集在一塊，将那裡包裹成了一個嚴嚴實實的圈。

雖然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人多的地方必定有貓膩。

他将車停在圍觀人群後，解開安全帶，大長腿一邁，鑽出車輛，厲聲質問道：“警察，這裡出什麼事了嗎？”

聽見身後有人自稱是警察，原本都擠成一團的人群登時扭頭，幾十雙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宋域身上。

馬經理聞訊，立刻從人牆前面擠出來，順手摸了一把腦袋上豆大的汗珠。

他瞧見宋域時，眼框裡霎時就湧現出希望之光，猶如肉食動物看見了一盤肥厚的紅燒肉。

“宋老哥，你可算是來了。你要是再不來，小弟這塊地方就要被砸了！”

宋域預判出下一秒馬經理就要抱着他的大腿來個梨花帶雨。

腦補了一個油膩中年大漢抱着他的腿哭天喊地的勁爆場面，隻覺得這番大禮很夭壽。

于是，在馬經理即将給他來個抱腿殺前，迅速向旁邊側開一點，不着痕迹地避開了對方的鹹豬手。

馬經理見沒有抱住，精神恍惚一下，覺得自己掐算的位置和時間已經很精準了。

宋域咳嗽幾聲，從密密麻麻的彩色帽子中發現花田裡站着兩個人。

他們正在對這片區域進行清除工作，像是在找尋什麼。

“前面這片是虞美人花田。”沈瀛側過臉，在宋域耳邊輕聲說，“我先去湖邊看一看。”

宋域微微颔首。

他一邊仔細打量花田裡忙得熱火朝天的兩人，一邊撥開擁擠的人群向圈内挪動腳步，“麻煩讓一下，往旁邊挪一挪——陳廓？”

終于，當宋域艱難地沖進圈内時，一眼就辨認出在上面進行花田鏟除任務的人正是不久前剛見過的陳廓。

宋域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思緒萬千。

好奇怪。

他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