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的緻命傷。”
沈瀛柔軟的指腹壓住魏子平的緻命傷,舉起他的胳膊,讓那個傷口徹底暴露在可以被觀察到的視野裡。
宋域順着沈瀛所指的位置看去,目光盯住魏子平胳膊上一個極其細小的點,語氣略帶着懷疑之意,“就是這個傷口?”
沈瀛斜眼睨過宋域的側臉,“你别小看一個創口,記得寨卡病毒嗎?它就是通過蚊子傳播的,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病毒,受感染者初期症狀不明顯,感染病毒數日才出現低熱、皮膚有紅疹、眼睛發紅、關節疼痛症狀,但沒過多久就消失了。”
他越說越嚴肅。
“這種病毒不會對人體造成嚴重傷害,所以他們當時并沒有太在意。直到受感染者的下一代幾乎都患有小頭症,這種長期潛伏的病毒才被發現。”
“我不隻一次覺得你知道的東西很多。”宋域的語意不明,微笑的雙眸裡半遮半掩着銳利的光芒。
沈瀛非常自然地垂頭,研究魏子平胳膊上的傷口,淡淡道:“看的書比較雜而已。”
宋域似笑非笑,“我能認為你在諷刺我讀書少嗎?”
沈瀛一聳肩,“我并沒有這個意思。”
宋域的右手探上自己的唇角,沿着唇線慢慢摩挲着。
視線看似盯住了魏子平的傷口,其實隻是借着它來上下打量沈瀛。
并不是他小肚雞腸地嫉妒沈瀛博學多識,而是他覺得沈瀛的一舉一動不應該僅限于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學教授。
他眯了眯眼,認真地想。
包括沈瀛在華天大廈詭異的奔走行為——
與其說是犯病,不如說是在躲避追蹤。
沈瀛擡頭觀察自己與房門之間的距離,眼眸一壓,“毒性發作不會直接導緻死亡,受害者至少會有幾分鐘的時間來選擇求助。隻需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可以跑出這個地方,為什麼他還是倒在了這裡?”
宋域想了想,猜測道:“可能是這隻蠍子擋住了他的路,或許他本身就對蠍子有所恐懼。”
沈瀛搖頭否定,“如果是這樣,他可以大聲呼救或者是走幾步到床頭櫃邊按下呼叫鈴。”
宋域提醒道:“你不能排除他在感受到出其不意的危險時大腦陷入混亂,再加上他當時可能受到了蠍子的傷害,毒素緻使他的腦子不再清醒。”
沈瀛緘默片刻,垂下眼,盯住地上的原本應該擺着玻璃盒的一個圈,“你覺得這隻蠍子是怎麼來的?”
宋域歪了一下腦袋,“肯定這小子自己帶來的。”
沈瀛像是一步一步引誘宋域順着他的思路走一般,繼續問道:“你要是帶了一隻劇毒的蠍子,你會毫無防備嗎?”
宋域兩指捏住自己的下巴,搖頭道:“那倒是不會,我肯定在之前就準備好防護服。”
沈瀛指着魏子平的屍體問:“但是你看,他穿了防護服嗎?”
宋域看着魏子平一身整整齊齊的西服,皮鞋上锃亮的光澤幾乎可以與頭發上抹着的發油相提并論。
橫豎看過去都不像是做了防護的模樣。
“你是覺得魏子平可能開始準備的不是巴勒斯坦毒蠍,而是某種無毒生物?”
沈瀛不輕易下結論,“這隻是一種猜測,沒有确切的證據能支持它。”
宋域輕輕地笑了一聲,長臂一撈,沈瀛就被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找人來問問不就行了?如果魏子平原本準備的就是毒蠍,那麼他應該是通過某種特殊渠道獲得的,尋常的市場裡不會流通這樣的危險物種。”
噔噔。
楊欣然手裡抱着筆記本,敲了敲房門,“宋域,第一發現人在外面等着了。”
宋域回頭看她,“哦,馬上來。”
偏過頭,看向被他拉起來的沈瀛,眉頭自信地一挑,“沈教授,線索來了。”
沈瀛睨向被某大豬蹄子鉗住的胳膊,擡眼不鹹不淡地撇了宋域一眼。
接着,他拍開宋域的手,大步邁過魏子平仰躺着的屍體,提腳向外走去。
宋域收回手,若有所思地凝望沈瀛離去的背影,挪開目光時與楊欣然幸災樂禍的眼神撞在一處。
他滿不在乎地刮了一眼她,留下重重的一聲“哼”,也跟着朝外走去。
他剛走出門就看見一個年輕的服務生局促不安地站在窗戶旁邊,膝蓋處有兩塊非常明顯的灰白色污漬,應該是在地上摩擦過的痕迹。
“你就是第一發現人?”
服務生的臉色蒼白,牙齒在抑制不住地打顫。
不知道是尚未從剛才直面屍體的巨大沖擊裡回過神,還是天生就對警察有着懼怕心理。
“是,是我。”
宋域盡量放平聲音,沖着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不要怕,我們隻是例行詢問而已,不會為難你。”
“嗯。”服務生心有餘悸地點點頭。
宋域指了指身後的房間,問:“你為什麼會來這個房間?”
服務生神情恍惚,磕磕絆絆地回答:“是魏總,魏總說要見江染小姐,但是江染小姐不認識路,所以請我把她帶過來。”
宋域繼續問:“魏總?魏老先生嗎?”
服務生支支吾吾地說:“……對,但也……不對。”
宋域的眉心蹙了蹙,費解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對又不對,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我聽得像是在講繞口令一樣。”
陡然間,服務生在宋域突變的表情裡慌了神,急忙解釋原由,“是魏先生要我把江染小姐帶來的。”
“魏子平嗎?”
“對。”
宋域仍是不解,旋即笑了笑,“魏子平要那個女生上來幹什麼?難道是想拿蠍子吓她?我都不知道他清醒的時候還有這種惡劣的趣味。”
看熱鬧不嫌事大,楊欣然在一旁插嘴諷刺,“有錢人不都表裡不一?古裝劇裡面那些惡霸還都是穿金戴銀的呢!”
宋域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沈瀛擡眼與服務生對視,開口詢問:“掉在屋裡面的那隻盒子是死者的嗎?”
服務生想起最初進入時在地上撞見的碎玻璃盒子,連連點頭,“是的。”
沈瀛繼續追問:“你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服務生搖搖頭如轉撥浪鼓一般,“不知道,魏先生用黑布遮住了,沒讓我們看見。”
沈瀛下意識地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