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想着,目光緩緩轉向坐在一旁至始至終都沒有講過話的江染。
江染泰然自若,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俨然想要把自己化作一團不被人注意到的空氣。
宋域飛快地打量了一遍江染,敏銳的雙眸裡驟然湧現出一抹疑惑之色。
雖然不知道江染這張臉有沒有動過刀子,但他看上去并沒有油然而生出一種别扭的僵硬感,反而還覺得非常熟悉。
他接連瞟了她好幾眼,異樣的感覺逐漸強烈,眼神裡的疑慮越來越嚴重。
好奇怪。
這種熟悉感是個什麼鬼?
他沉眸,百思不得其解,餘光不經意間從沈瀛的面容上一掃而過,猝然頓住了。
眼下,他終于明白這股熟悉感是為什麼了——
江染與沈瀛的容貌驚奇的有五六分相似。
他暗自将兩人的面貌在心中做了一個大緻的比對,細看起來又有了天差地别,沈瀛光是周身萦繞着的溫潤氣質,就能甩江染十幾條街。
宋域再次看向沈瀛,正好這時沈瀛也擡眼瞟向他,四目相對。
他愣怔斯須,一時間竟忘了應該怎麼反應。
或許是沈瀛的目光裡太過于平淡,淡到就像是一潭從高原山地滾落的雪水,他幾乎一眼就陷入其中。
沈瀛覺得宋域的眼睛裡透出一股子掩飾不住的不可置信,令他感到極不自在,“怎麼了?”
宋域生硬地挪開目光,信口胡謅了一個破理由,“呃……沒什麼,就是眼睛太幹了。”
說完,他裝模作樣地揉了揉眼睛。
“哦。”
宋域強迫自己抛開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擡眼正視江染,唇角重新揚起一個公式化的笑,“江染小姐是吧?”
江染擡眼,對上宋域看似良善的目光,微笑地點頭,“是的。”
宋域問:“你認識魏子平嗎?”
江染想了想,似乎在措辭,“認識,但不熟。”
宋域開門見山地問:“據我們了解魏子平原本是想要服務生将你帶去6014,也就是案發現場,但最後他本人卻不幸隕命,請問你們兩位是什麼關系?”
江染無辜地搖頭,立即推脫自己與魏子平的關系,“沒有,我們隻是有緣見過幾面而已。可能是我們的見面有些誤會,讓他對我産生了不必要的誤解。”
宋域似笑非笑,顯得深不可測,“我想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誤解。”
“他可能以為我是那種心思不純的女人,想要靠着他弟弟嫁入豪門,然後瓜分他們家的資産。”江染說到最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或許是她正說到興頭上,也不管身邊魏子安的臉色像吃了屎一般難看,自顧自地繼續說:“我覺得他有些豪門風雲劇看多了的模樣。之前我還想過萬一哪天他能把我約出去,然後冷着臉向我砸五百萬,義正辭嚴地命令我離開他的弟弟,我一定會拿了就走,頭都不回一個。”
沈瀛:“……”
魏子安:“……”有病?!
宋域一挑眉,真心覺得這種理性的思想應該讓廣大的戀愛腦們學一學。
轉而,回憶起魏子平昔日不正經的模樣,嘴角抽搐一下,“嗯,他确實有些神經質。”
沈瀛犀利的目光掃去,默默地觀察江染彎着的眉眼,額前的碎發遮擋住了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這張臉與他的相似度太高了,每一個神态間都與他摻着幾分相似度,但江染的表情與他相比更為鮮亮,就像是從他身體裡剝離出的那一部分。
他眯縫着眼望去,眸光冰冷而銳利。
這絕對不是一種超乎意料的巧合。
如果說隻是模樣有幾分相似,他還可以解釋為大衆化下的幾率問題。
然而——
姿态都是極緻的模仿,那就不再是幾率能夠解釋的範疇了。
下一秒,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一位不善之輩,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毫無根據的恐怖猜測——
江染與那人有着某種未知的聯系。
宋域沒有留意到一旁氣壓降了幾個值的沈瀛,拎着看稀奇的目光觀察魏子安,“魏二先生和江小姐是……情侶關系?”
魏子安不着痕迹地剜了江染一眼,冷哼一聲,随後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江小姐本人喜歡開玩笑,我隻是與她交情不錯。”
宋域瞧着魏子安的模樣,捉摸不清楚他是強裝出來的鎮定自若還是真的毫無關系。
目光在氣場截然不同的二人之間跳躍,轉着轉着,最終落在了不動聲色的江染身上。
他在記憶裡翻翻找找了一圈都沒在京海的富二代堆裡挖出江染的臉,“我瞧着江小姐挺面生,家裡也是在經商或者從政?”
聞言,江染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後忍不住捂嘴偷笑幾聲,眼角眉梢都擒了喜悅的意思。
魏子安低頭整理着自己的黑西服,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略微有些幸災樂禍地替江染回答:“江小姐隻是培養得好,與她的身家并不挂鈎。”
宋域微蹙着眉頭,眼睛裡疑雲滾滾。
暗自琢磨了一番,隐約覺得魏子安與江染之間的氛圍非常詭異。
“我現在還是學生,”江染緩緩轉頭,視線羞澀地落在沈瀛身上,“這位沈教授……我曾經在校門口見過兩三次。”
沈瀛一怔。
擡眸望去,和她的目光相撞,隻覺得對方的眼睛裡仿佛燃燒着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像是崇拜。
仔細回憶了一遍,可惜在每一個記憶的犄角旮旯裡都未曾探尋到江染的痕迹,“你是A大的?”
江染點點頭,眼波流轉間,泛着一抹春花綻放般明媚的笑意,“對,我研究生考了進來。但沈教授的課太火爆,而且與我的專業也不對口,所以沒能選上您的課——您在我們學校可是風雲人物,說實在的,我們班好幾個學生都挺喜歡您。”
沈瀛緊緊地盯着她的面容,銳利的目光好似兩把鋒利的刀子,眼神閃爍,顯得複雜而微妙。
這點可有可無的阿谀奉承對于他而言,非常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