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金镯子就是付莺家為什麼這麼貧窮的根本原因,”許飛歎了口氣,“據說是因為付莺出生時,一個過路的自稱神算子的老頭替她蔔了一卦,說她命裡缺金,如果想要長命百歲,就要用金镯子拴住命。付莺爹娘大半輩子就隻有這個老來女,所以格外重視,傾家蕩産給付莺湊了一隻小金镯。”
楊欣然不屑地冷笑,“還神算子,我估計就是一裝神弄鬼的神棍。”
宋域聳聳肩,無可奈何地一攤手,“那個年代的偏僻鄉村根本不知道有科學這麼個東西,普遍都信神棍。他們覺得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家裡殺個豬都要讓神棍來算一卦,自己倒了黴也覺得是被惡鬼纏了身,非要求神棍賜個符,那個時候幹神棍這行的都靠着忽悠攬了不少财。”
李小海撓了撓頭,“農村不是多子多福嗎,付莺家怎麼不多生幾個?”
許飛解釋:“她爹媽之前也有過幾個孩子,但都沒養長久,最大的也在三歲不到就夭折了。”
楊欣然皮笑肉不笑,“怪不得能信了那老神棍的屁話。”
沈瀛截住這個話題,開口詢問:“你去過付莺親戚家嗎?他們或許能和你講些東西。”
“付莺家幾乎都是單傳,她母親原本是岷縣人,因堅持和她父親在一起被家族掃地出門,與母家斷了個一幹二淨,就連族譜都被除了名。可惜生完付莺沒過幾年就因肺癌死了,後來付莺去世,她父親也沒活過四年,也跟着走了。”許飛略微有些感傷,“我去她家舊址看過,那裡已經廢棄了,僅剩了一堵牆撐在土胚上,此外就沒有其他發現了。”
就在衆人覺得白忙活一遭時,許飛仔細想了想,補充道:“不過據說付莺從前有個青梅竹馬,叫黃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但後來付莺争氣考上了大學,黃兆連個職校的屁股都沒摸上,兩個人就此分開了。幾年後,黃兆覺得在家種地賺不來大錢,就湊了幾百去了城裡打工,至今都沒有消息,村裡人都猜測黃兆是死在城裡某個橋洞下了。”
沈瀛捏着筆帽,在拇指指腹壓出一個淺淺的紅印,“黃兆父母就沒有一點消息嗎?”
許飛搖搖頭,“沒有,黃兆自從離開後,就再也沒有給家裡的老兩口打過一通電話。”
沈瀛垂眼思量片刻,“……那個殺了付莺的人呢?”
許飛說:“那個人自從殺了付莺後就一直被關在家中地窖内,由他哥哥照顧,我去看過一次,精神不太正常,手裡總是拿着一串小鈴铛在角落裡蹲着搖。”
宋域的手指有規律地敲打桌面,反問道:“那個靡菲斯特到底是如何拿到付莺的電話卡,難道他也是西灣村的人?”
“西灣村近幾年搬離人口和外出打工人口太多,不能确定哪一個有嫌疑。”
李小海捂着腦袋,有氣無力道:“現在還知道付莺相關事宜的,應該隻剩下生死不明的黃兆了。”
正當衆人都覺得白忙活一場時,沈瀛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口,打破了整個辦公區頹廢的氣息。
他問:“付莺大學在哪裡?”
許飛想了想,“嗯……好像就在我們這塊,一個專科學院,但具體哪個學院就不清楚了。”
沈瀛沉默良久,悠悠地說:“我猜測這個黃兆當年離開西灣村後來到了京海。”
宋域不解地望向沈瀛,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做出這個無證據支撐的推斷。
世界這麼大,A國的領土就有将近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怎麼能夠确定一個人的位置?
沈瀛沉着冷靜地分析道:“當我們想要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去到另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時,雖然鼓足勇氣,但對未知的生活除了期待外還有害怕。所以在确定會長時間待在外地時,大部分人偏向于選擇有親朋好友的環境,有助于更快了解一個陌生的城市和在這個城市裡的生活。”
宋域恍然大悟,“照你的意思,黃兆在離開西灣村後就來京海,投奔了當時在這裡讀書的付莺。”
沈瀛點頭。
“但他為什麼不肯與家裡人聯系?”
“外出打工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向家裡人訴說生活的艱辛,既然生活不如意,分享就沒了任何意義。”
楊欣然鼓着臉,頗有微詞道:“但都幾十年了,就算再貧困潦倒,也至少應該攢了一些,衣錦還鄉并不丢面子吧?”
沈瀛沉聲說:“如果排除客死異鄉的可能,就是有别的原因迫使他不得不抛棄家鄉和親人。”
“能有什麼原因?我就覺得他是看久了外面世界的繁華,被大城市的花紅柳綠迷了眼,開始嫌棄遠在農村的生活了。”
“……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李小海歎了口氣,“我們這塊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要在裡面找一個人,我覺得夠嗆。”
“黃兆在這裡待了幾十年,戶口應該已經遷移到了本市。戶口遷移的條件有構建住房類、單位合法聘用人員類、錄用公務員或幹部工人調動類、招商引資或興辦實業類、部隊轉業幹部類、民營企業聘用人員類、大中專畢業生落戶類。如果按照楊欣然剛才的判斷,這些應該都不符合黃兆常年不回鄉的原因,但還有一個可能,”沈瀛故作神秘地頓了一下,“投靠類,夫妻投靠。”
宋域饒有興緻地問:“你是說黃兆娶了一個本地姑娘,但覺得如果對方清楚了他的身份就會嫌棄他,于是幹脆和家裡的人一刀兩斷?”
沈瀛對上宋域的眼睛,點點頭,“嗯,現在可以去查一查,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宋域沒說話,目光瞟向了正對沈瀛流露出無限崇拜神情的李小海。
李小海感覺脊背一涼,立刻從宋域的目光裡品出了其中的含義,屁股從椅子上挪開,自告奮勇地舉手說:“我去!”
随後,他在宋域仿佛在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裡疾步離去。
“朝氣蓬勃的新鮮血液……”宋域站起身來扭了扭酸疼的腰,慢悠悠地說,“就是應該好好奴役。”
楊欣然低聲咒罵一句,“臭不要臉。”
沈瀛:“……”
一個小時後。
李小海拿着幾張紙快步跳進辦公區,将手裡的複印件遞給衆人,邀功般說道:“查到了,在一九九三年五月份,的确有幾個原籍是西灣村的人前來更改戶口,經過篩查後,果然發現了黃兆的名字。”
“徐書浩……他還大費周章改了一個名字,連自己的姓都改掉了。”宋域瞟過一眼右上角附上的照片,盯着其中一欄的姓名,忍不住嘲諷了幾句,“他家列祖列宗知道了,能氣得從陰曹地府裡爬回來。”
“小年輕長得還可以,臉上無痣在面相學上是吉祥、幸福、和平的象征——咦,九三年五月份,這不就是在付莺死後的第二個月嗎?”楊欣然看着戶籍更改日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驚訝于時間的巧合。
李小海勾起眼角,意味深長地沖楊欣然抛了一個媚眼,“你繼續看,還有更勁爆的。”
“我看看……妻子……九三年八月份就死了!”這條信息比上一條更讓楊欣然膛目結舌。
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李小海,嘴巴張了張,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不會覺得這又是一樁鳳凰男殺妻案吧?”李小海努努嘴,“這事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龌龊,癌症死亡。”
宋域蹙眉,“既然他老婆都死了,那他是因為顧忌什麼才不回老家?”
“這個……我也不清楚。”
“盡快找到他的人,”宋域發号施令道,“指不定這人的身上背了點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