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A大僅一街之隔的西闆橋,林林總總停了八輛矚目的警車。
A大選址于市郊,這片區域沒有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倒是小攤小販自發組成了一條聞名遐迩的美食街,在京海市的一衆天價商圈中脫穎而出,反将這片區域的房價給翻了一番。
因為五湖四海的學生趁着漫長的假期奔回朝思暮想的故土,這條美食街的攤主們自然也不會在這裡傻傻的“金樽空對月”,一早便卷起鋪蓋,随着大部隊一同衣錦還鄉。
兩大巨頭的暫時性撤走,這邊的光景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路上幾乎看不到七八個人。
偶爾路過幾輛過路車,也隻是好奇地瞪大眼睛向警車隊伍張望幾眼,一扭頭就忘得一幹二淨。
一輛拖車從遠處慢慢地接近,最終,緩緩停靠在無人行走的路邊,它的背上架了一輛價格昂貴的奔馳,車身沒有交通事故留下的慘烈痕迹,輪胎更是完好無損,唯一與衆不同的便是拖車上蹲了三個身着警服的技術人員。
他們蹲在奔馳身上輕手輕腳地搗鼓,或許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豪車,所以動作格外輕柔且小心。
嘀嘀嘀!
檢測儀的紅光瘋狂閃爍着。
下一秒,一個巧妙安裝在車内的竊聽器被成功檢測到,他們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從身後的箱子裡掏出一堆專業器材,謹慎地進行拆除任務。
奔馳前排的兩個座位上,宋域與沈瀛正靠着打字來進行日常交流。
要談起這個竊聽器的事情,還得從兩人擠出擁堵的車道開始——
宋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連車帶人沖出夾心餅幹中間的麥芽糖餡,車載音樂從《大悲咒》順溜到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最後還蹭上了《大明咒》的開頭,聽得他是四大皆空,與立定成佛隻差剃個頭的距離。
但稀奇就出在這車載音樂上,不知道是哪一條線路出了岔子,播出來的曲子斷斷續續,甚至還有改行電音的驚悚趨向。
宋域這人與犯罪分子交道打得多,一些高科技産品更是爛熟于心,登時,腦海裡閃過被人裝了竊聽器的想法。
就在他考慮要怎樣将這個棘手且耽誤不起的消息,神不知鬼不覺地傳達給似乎沒有察覺到異狀的沈瀛時,沈瀛蓦地遞給他一部手機,編輯欄裡有八個字——
【有竊聽器,謹言慎行。】
宋域對上沈瀛的眼睛,點了點頭。
他們不能拿捏準有沒有加裝跟蹤定位,所以車輛不能在同一個地方逗留時間過長,否則會引起監聽者的懷疑。
宋域靈機一動,裝模作樣地悶着聲音,一副腎虛的廢物樣子,“嘶,不行了,我這膀胱再憋下去就要炸了,我先去上個廁所。”
沈瀛附和了一聲,“嗯,我去附近買瓶水。”
兩人一拍即合,在車平平穩穩地停靠在路邊後,迅速跳下了車。
移動到安全的地方,宋域指了指自己的車,“怎麼辦?要不我們換一輛車?”
沈瀛立即否定了宋域的提議,“不行,如果長時間聽不到聲音,或者是定位停滞不前,付莺肯定會猜到自己的計劃暴露,迅速帶着江染轉移位置,甚至提前殺死江染——下次再找到她,恐怕要費一番心思。”
宋域的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後牙槽,“那我們繼續帶着竊聽器跑路?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必須盡快拆掉這鬼玩意兒。”
“拆是肯定要拆,但不是現在,”沈瀛眯了眯眼說,“付莺既然在車上裝了竊聽器,恰好證明她本人并非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内心仍舊隐隐不安于警方的調查——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不會在意生死,也不會在意生死之外的敵人。”
宋域雙手環胸,指尖有節奏感地敲打上臂,腦子順着沈瀛的話轉了轉,覺得确實是這個道理。
沈瀛頓了一下,又說:“為了讓她能夠安心地從陰暗角落裡抛頭露面,我們必須帶着她的耳朵一起上路,直到她不再露影藏形為止。”
宋域的視線投向沈瀛,調侃道:“你的計謀真夠陰。”
“陰?”
“給了付莺希望,又讓她失望,”宋域笑了笑,“幸好你這招沒有用來對付我。”
沈瀛漫不經心地問:“怎麼?準備感恩戴德嗎?”
宋域認真思考了一下,“嗯……用你名字建一所希望小學怎麼樣?沈瀛希望小學?”
沈瀛沉默幾秒,“我真該用這種陰招來對付你。”
與沈瀛所預想的一樣,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向前推進,包括如今深信不疑地以為自己是獵手的愚蠢螳螂。
在三名技術人員的不懈努力下,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物件被從車上拆解下來。
它是付莺的千裡眼,是她的順風耳,是她膽戰心驚的安神藥,也是她自掘墳墓的開端。
奔馳從拖車上不疾不徐地溜下,平平穩穩地退至鋪滿瀝青的道路上。
接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邱元航立即下了警車,急迫地問:“現在可以收網了嗎?我怕江染會有危險。”
宋域摁下一半的窗戶,露出自己的臉,“确定廣播裡在放《浮士德》的歌劇嗎?”
邱元航連連點頭,“确定,我有對比過兩者的詞,完全一樣。”
宋域解開安全帶,視線越過邱元航的肩膀,望向對面的高樓,“那就開始吧,這場累累白骨的歌劇也該到了謝幕的階段。”
“收到!”
浩浩蕩蕩的隊伍,整裝待發,腰間别住的槍正蠢蠢欲動。
“上帝,請允許你謙恭的仆人在你跟前下跪……不,你不可禱告!使她心生恐懼吧!邪惡的精靈,趕快到這裡來……瑪格麗特……誰叫我?我快要昏倒了!我快要死去了!仁慈的上帝!慈悲的上帝!懲罰的時刻已經到來嗎?”
歌劇在整個校區裡飄蕩,夕陽即将收斂走它狹隘的光。
A大的資金從不緊湊,教學樓、研讨室、辦公樓、實訓基地等一系列建築物卯足了勁地蓋。操場四面環樓,往後推算便是高樓林立,好似每一寸土地和鋼筋混凝土都是白菜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