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開車回市局的路上,等一個漫長的紅綠燈,一通電話急躁地打了過來。
他瞟了一眼手機屏幕,是一串陌生的号碼,猶豫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喂,你好。”
電話那頭的人蹲在地上,手裡拎着一隻肥貓的後頸皮,“您好,請問是宋域先生吧?我是小區的物業人員。”
物業好端端的打電話來幹什麼?
是我忘記交物業費了?還是家裡進賊了?
宋域眼皮跳一下,隐約感到一絲不安,疑惑地問:“是我,有什麼事嗎?”
物業人員暗戳戳地撸了一把手裡掙紮的肥貓,“您的貓一不小心從家裡跑出來了,現在已經被我們逮住,初步檢查了一下并沒有受傷的痕迹。”
嗯?
宋有财這逆子怎麼跑出來了?難不成這家夥已經知道精通奇門遁甲了?
宋域大驚失色,“我家門不會被開了吧?”
“這倒是沒有。”物業人員頓了頓,局促地說,“您家貓是從陽台的窗戶上跳下來的。”
大逆不道!
宋域的大驚失色更上一層樓,冷汗都下來,“八層樓的位置跳下來,它都沒缺胳膊斷腿嗎?”
物業人員盯着籠子裡活蹦亂跳的宋有财,怎麼看都不像是受傷的樣子,“這還真沒發現。”
宋域牙疼,都不知道該說它命大,還是說它欠揍,半晌隻說:“它真是神了。”
“還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一下,您的貓似乎有了發情的迹象,一直對着您樓下住戶飼養的一隻三花公貓搔……"物業人員猛地刹住了嘴,瞬間換了一個詞,"大喊大叫。”
宋域嘴角一抽,他大概知道物業人員猝然收回去的那個詞是什麼——搔首弄姿。
“等等,你說是什麼?三花公貓?”
“嗯……确實是一隻公貓。”
宋域被雷得四分五裂了,宋有财可是一隻差點失去下半身幸福的公貓啊!
物業人員揪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還敢堂而皇之犯猥亵罪的宋有财,推搡進事先準備好的“鐵囚籠”裡關禁閉,“您大概幾點能下班?”
宋域臉都被丢幹淨,尴尬地說:“我這時間挺不固定,您就幫我随便擱一個地,我下班後去提就行。”
“好的,那我就給您放崗亭了。”物業人員一手拎起沉甸甸的肥貓,一手舉着手機,慢悠悠地朝外走去。
“麻煩你們了。”
“沒事,打擾您工作了。”
宋域挂斷電話,臉上登時沒了笑意,在心底将求偶心切的罪犯貓翻來覆去地罵了個狗血淋頭,“眼皮子底下出了犯罪分子,我現在倒是能對那些兒女不孝的老父親感同身受了。”
沈瀛盯着川流不息的車輛,揶揄道:“甯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你棒打鴛鴦幹什麼?”
宋域的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字一句地說:“它是一隻公貓。”
“有什麼問題嗎?”沈瀛沒有理解宋域的意思,“你如果覺得雌性在擇偶方面應該更加矜持,可能是你太古闆了。”
“我是說我的貓。”
沈瀛終于聽懂了,沉默幾秒,捧起冰美式來喝,平靜地勸慰道:“你的貓思想非常前衛,或許你可以向它學學。”
宋域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沒有,我隻是在生氣它竟然起了模仿我的品味。”
沈瀛哽了一下,沉默的時間更長了,試探地問:“你……也喜歡三花貓?”
“算是吧,毛色漂亮的貓誰都喜歡,”不等沈瀛松一口氣,宋域又接着說,“不過确切來講我喜歡公的。”
沈瀛手抖一下,冰美式也跟着它抖一下,“貓?”
宋域随意托腮,一臉平淡尋常,語氣好像似乎好了那麼一丁點,“人。”
沈瀛:“……”
他腦子裡轟然一聲,被宋域這一番話所沖擊,心裡升起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混沌情緒,僵硬地移走視線。
宋域似乎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多麼離經叛道,承認得大大方方,好似故意講給沈瀛聽。
圈裡人都傳宋家太子爺男女不忌,但又沒誰真正見過他身邊出現什麼漂亮的人,想要趁機攀附權貴的人都不知道美人計應該用男還是用女,而沈瀛是第一個聽見他性取向的人,真是一種莫大的殊榮。
獲此殊榮的沈瀛不吭聲,感覺自己要瘋了,低頭胡亂翻動手機,意外點開了登上熱搜榜的時政新聞。
“昨日,最高人民檢察院依法查處了二十六位中管幹部,中央委員、中央候補委員共九人,中央部門和國家機關等共計四人,央企高管共十三人,其中,‘受災重地’為京海市,累計十三名人員落網……”
宋域一心二用,一邊開車,一邊騰出手來伸出三根指頭,“不出這個天數,上面就要派人來全方位的調查了,說不定還能再翻出一窩牛鬼蛇神來。”
沈瀛望向窗外倒退的高樓大廈,沉悶地說:“于局肯定會要你盡快解決掉曹嚴桦的案子,不會允許你拖拉到檢察人員到來。”
“這是肯定的,就算于局不提起,其他一群惶惶不安的魑魅魍魉也會催一把。”宋域單手握着反向盤,胳膊搭在車窗上,喧嚣的風淩亂了他的頭發,“時間緊,任務重,這個案子我既不能托大,也不能拖久,真夠傷腦筋的。”
沈瀛沒說話。
“不過,這次的反腐行動還真是雷聲小、雨點大,”宋域自顧自地繼續說,“往常或多或少都會走漏些風聲,或是直接大張旗鼓地降下督導組,這次倒是悶聲幹大事,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
沈瀛垂眸,薄唇裡吐出的話不緊不慢,“推陳出新才能更好的發展。”
新聞播報員繼續念着稿子。
“這次迅雷不及掩耳的‘打老虎’行動,在京海落馬的官員有——京海市委副書記張塞高、副市長周平陽、農業局副局長董長清……”
宋域一心二用,一邊關注道路的情況,一邊留心着廣播中的内容,“這個農業局副局長董長清我認識,之前他兒子和通合公司的千金小姐喜結連理,我還去随過份子錢。”
“多少?”
“一萬。”
沈瀛觑着眼,“這樣說的話,你是不是也有被調查的風險?”
“京海上上下下的公職人員,不管是退休的還是沒退休的,都要做一次調查,我肯定是逃不過去,”宋域一聳肩,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傲氣模樣,“但我執法向來是依照規章制度在辦事,他們絕對從我身上挑不出一點毛病——不過,你好像也會在調查名單中。”
他最後那一句話聲音低沉了許多,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