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然焦急的呼喊聲還在繼續。
沈瀛置之不理,肆意妄為地破壞了整個早已準備妥當的救援行動。
忽然,楊欣然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沈顧問……在笑?”
沈瀛的嘴角緩緩勾出一抹笑,冷靜地走進危險區,仿佛劍拔弩張的氛圍都是虛幻。
衆人紛紛看傻了眼,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般的面面相觑,對這毫無征兆就變卦的行動沒了補救的辦法。
“沈顧問這是在幹什麼,計劃有變嗎?”
“不知道,沒有收到消息。”
沈瀛默不作聲。
楊欣然緊張地伫立在原地,期待着沈瀛接下來的行動,她清楚地知道沈瀛不是愣頭青,在救援行動上,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下一秒,王峰的視野裡跳出一抹人影,他想都沒想就朝着那人的方向放出一槍。
砰!
泛着殺氣的子彈高速沖出槍膛,直逼沈瀛暴露在它可射擊範圍内的胸膛。
沈瀛似乎早有預料,矯健地一閃身,子彈驚險地擦着他的腰,劃向了不遠處的樹幹,直接在它身上鑽開一個狹小的孔洞。
與此同時,他捏着槍的右手也沒閑着,托舉起手裡攥住的槍/支。
即使非常相信沈瀛,楊欣然還是本能地提腳向前沖出一步,當她看清楚沈瀛槍口所指的人時,她被難以形容的驚愕且恐慌抓住了。
出乎意料的,漆黑的槍口竟對準了被捆綁在椅子裡驚恐萬狀的夏天。
王峰猝然發覺沈瀛這個恐怖且癫狂的舉動,徹底超乎了他的預料,遏制不住心底的惶恐不安,立即從遮擋物後彈起,舉槍就要朝沈瀛射擊。
奈何沈瀛已經先他一步火速扣下了扳機,子彈斜斜地飛過夏天纖細的小腿,在她的皮肉上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啊!”
夏天尖叫出聲,火辣的痛感敏銳地傳導至了神經,緻使她眼睛裡早已堆砌厚實的水霧再也繃不住,一瞬間盡數傾瀉下來。
登時,楊欣然的心跳漏掉一拍,良久沒辦法挪動半步,她難以用自己淺顯的知識去理解眼下的局面,隻能呆滞地盯着沈瀛。
“沈……顧問……”
荒謬……
太荒謬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
老劉混迹多年都沒見過這種殺人質的套路,頂多也就是在茶前飯後的閑言碎語中,戲谑過隔壁大毛堪稱一股清流的執法方式。
他錯愕地望着夏天正在流血的傷口,反應過來後,仿佛被踩中尾巴的貓,抄起槍就亂來,“你丫的找死!”
然而,在他看清門外那人的容貌時,面色瞬間蒼白,手裡的動作猝然一凝,像是被水泥從頭澆築到腳般固定在了原地。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驚呼道:“是你?!”
沈瀛也辨認出了他,“……”
他原本隻是猜測這件事或許與新博易有關,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到了證實。
宋域無比清晰地聽見數聲震耳欲聾地槍響,腎上腺素急劇飙升,他一腳踹碎了後面的玻璃,縱身躍入了槍林彈雨的屋子。
縮在後方的兩人被身後炸裂的聲音吓得心尖一顫,其中一個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被疾速出膛的一枚子彈穿透鼻尖,震驚且憤恨地倒在了灰塵飛揚的地面,鮮紅的血液從他身體裡緩緩冒出,頃刻間就蕩開了一地。
王峰匆匆瞥了一眼後方戰場的動靜,頓時看明白了眼下的局勢,警方是想要前後夾擊他們。
他顧不得去關心同伴能不能支撐住,隻因面前這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瘋子男人太難纏,連開的幾槍不是對準了他們,而是暴露無遺的夏天。
他不明白夏天明明是他們手裡的人質,為什麼警方并不去保護她。
但不容他過多的琢磨,又是一槍,險險地劃過了夏天的臉頰,打碎了另一邊完好無損的窗戶玻璃。
王峰吓一跳,連忙朝着沈瀛開槍,“我操,你有病啊?!”
被割裂的兩個戰場喧嚣無比,硝煙的濃烈氣息被窗外的風席卷着、挾持着,一并帶出了這個逼仄的空間。
砰!
這次,沈瀛的好運似乎到頭了,沒能躲開的子彈飛速擦過他的胳膊,殷紅的血液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衫。
一刹那,燒灼的痛感席卷而來,沈瀛被子彈的沖擊力逼退半步,冷汗順着鬓角滑落,臉上的神情卻不見任何變化。
“保護沈顧問!”
楊欣然瞳孔震顫,下意識地伸手掏槍,結果摸了一個空,猛地想起自己的槍正在沈瀛的手裡發揮光與熱,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聽見楊欣然的驚呼,宋域忍不住一心二用,一邊與後方戰場的歹徒周旋,一邊用餘光找尋身處危險之中的沈瀛,眼尖地發現他的胳膊上正在源源不斷地朝外滲血。
沈瀛受傷了!
宋域一驚,下意識地去找沈瀛的臉,沈瀛也正好擡頭看他,視線相撞,他卻發現沈瀛的表情冷靜得令他毛骨悚然,仿佛隻是來參加一場身臨其境的遊戲,而不是在硝煙彌漫的生死前線與他四目相對。
他無聲地張嘴喊道:“沈、瀛——”
然而,就在他失神的瞬間,不巧地被人找到漏洞,立即抓住機會進行猛烈的反擊,連續扣動數下扳機,企圖殺死他。
宋域在槍聲裡驟然回神,身手敏捷地在灰塵遍布的水泥地上翻滾一圈,驚險地避開子彈的突然襲擊,或許是上天保佑,其中一枚子彈正好擊穿了禁锢住他行動的繩索,緻使他再也沒有了多餘的束縛。
另一邊,王峰不得不為了保護夏天的人身安全而憋屈地背水一戰,如果這枚籌碼失去了作用,他就徹底無法逆風翻盤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剜了身邊呆傻的老劉一眼,險些腦淤血昏厥過去,沖他嘶吼一聲,“傻逼,你他媽站那等死呢!倒是打啊!”
老劉被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震回了靈魂,連忙配合王峰的動作,開始瘋狂反擊。
數名警察手持防彈盾牌,訓練有素地跳進來,一步步朝着深處移動腳步。
楊欣然看準機會,一個箭步沖上前,伸手拉住沈瀛向後撤,焦急地說:“沈顧問,這裡太危險了,您快離開!”
“我沒事。”說話間,沈瀛又氣定神閑地補上一槍。
雖然他被子彈掃過的地方正在劇烈的疼痛,皮肉也被翻開,但絲毫不影響他開槍的動作。
楊欣然急得直跺腳,刮過他血流如注的傷口,心驚膽戰地吼了一聲,“可是您受傷了!”
沈瀛視線都不朝傷口那裡看,淡淡地說:“死不了人。”
楊欣然:“……”
這個話她不久之前也聽過,就在沈瀛不顧一切去查看何妍妍情況的時候。
然後怎麼了呢……
想起來了,宋域罰她寫了一篇五千字的檢讨書。
靠,都是活爹!
面對夏天的哭喊聲,沈瀛冷漠地扣動扳機,直至再也發射不出子彈,命令道:“換一把槍,這把槍裡沒有子彈了。”
“您快下去,我來就行,我是專業的!”楊欣然差點給沈瀛跪下求收手,不由分說地奪下他手裡的槍,藏進自己身後,又怕沈瀛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去搶,反手塞進自己衣服的胸前夾層裡。
沈瀛:“……”
他徹底喪失了能攻擊的家夥,擡眼注視着已經悄然發現質變的局面,便也不再去執着于它的存在,鄭重地叮囑楊欣然,“記住,一定要朝夏天開槍。”
楊欣然道行太淺,對他的唆使不能夠理解,義正辭嚴地說:“她是人質,我們必須要将保護人質作為首要任務。”
“成百上千的綁架案件中,總有一方要對人質開槍,一方對人質進行保護,既然我們要保證人質的安全,就要将開槍的權利掌控在自己手中……你要記住,隻有我們手裡的子彈,才不會奪取人質的性命,”沈瀛氣定神閑地盯着已經被王峰保護起來的夏天,似乎對眼前戲劇性的一幕早有預見,“你看,現在的局勢就很清晰明朗了。”
楊欣然順着沈瀛的目光看去,裡面是她從警多年來,未曾遇到過的一番風馬牛不相及的脫節景象。
兇手居然主動保護起人質了!
這個出其不意的法子縱使偏激且瘋狂,卻颠覆了以往死闆的明文規定,在一定程度上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此刻,楊欣然内心的震撼難以言表,雙腿一軟,就差在沈瀛的腳邊重重磕一個響頭。
好瘋!
太他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