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泉跟在宋域的後面慢吞吞地進來,關上門,畢恭畢敬地站在老者的身側,替他倒上一杯茶。
老者指了指一個位置,對宋域說:“坐吧。”
宋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通過沈聽泉低眉順眼的動作,大緻能夠推斷出他應該在苗寨裡有非常高的話語權。
老者側頭對沈聽泉說:“你也給他倒一杯茶。”
沈聽泉說:“是。”
宋域毫不收斂地打量着老者,直言道:“我要見沈瀛。”
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的身手很厲害,非常像沈二,但你不如他。”
“我要見沈瀛。”宋域的聲音冷下去,重申自己前來的目的。
老者蹙眉問:“聽泉,你難道沒有告訴他,沈二現在不見人嗎?”
沈聽泉替宋域倒好茶,立即回頭看着老者說:“首領,我說過,但宋域非要見到沈二,我也沒有辦法。”
老者想了想,語氣淡淡地說:“聽泉,你先出去守着。”
沈聽泉瞥一眼旁邊的宋域,聽話地退出去,輕輕關上門。
“我叫沈崇明,是這裡最年長的人。”
“我還是那句話,我要見沈瀛。”
沈崇明面無表情地說:“過幾天你會見到他,在此之前,貴客還是請耐心在寨子裡待着。”
宋域眯了眯眼,“我聽沈聽泉說,你們組織把我列入紅色人物,想要殺我。”
沈崇明也不隐瞞,點點頭,“确實,你直到現在都是紅色人物,不過沈二不允許我們殺你,而且你身處京海,你的父親是你強大的後盾,我們不能對你動手。”
宋域一挑眉,莫名生出一種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感覺,“你們很害怕沈瀛?”
沈崇明慢悠悠地說:“……不是害怕,是尊敬。”
宋域忍不住笑出聲,“您這年紀看起來更值得他尊敬。”
“不是年齡上的尊敬,是身份上的尊敬,”沈崇明頓了頓,看向宋域的眼神浮現出一絲疑惑,問出和沈聽泉如出一轍的問題,“沈二什麼都沒有和你透露過嗎?”
“沒有。”
“……”沈崇明沉默半晌,自言自語道,“他原來不是那麼在意你……”
宋域磨磨牙,兇神惡煞地瞪着他,眼神仿佛要殺人,吓得沈崇明一激靈,一字一頓地陳述道:“他、愛、死、我、了。”
沈崇明神情古怪地注視他,仿佛在看一個在婚姻裡得不到愛,卻又拼命想要證明愛存在的豪門怨婦。
宋域端起茶杯降火,臉色陰沉,電閃雷鳴着。
沈崇明轉着手裡的茶杯,看着茶水在杯子裡搖晃,照得他的臉面目全非,像個老态龍鐘的怪物,“你是他的學生,就憑這一點,他便不會愛你。”
宋域冷哼一聲,不屑地說:“迂腐,都什麼年代了還這不行、那不行,你們怎麼沒有繼續留辮子呢?”
“咳咳咳……”沈崇明咳嗽幾聲,擺擺手說,“你出去吧。”
“讓我見沈瀛。”宋域堅持道。
沈崇明放下手裡的茶杯,掀起眼皮看他,雙眼裡看不見任何渾濁,異常精明,“不是我不讓你見,是沈二不想見你。”
宋域向後仰去,自信滿滿地說:“少騙我,就算是我家破産、我被革職,沈瀛也絕對不會不見我。”
“聽泉。”沈崇明喊一聲。
吱呀。
門被沈聽泉推開,她站在門框裡,等待沈崇明的指示。
“去通知沈二,告訴他宋域想見他。”
“是。”
幾分鐘之後,沈聽泉折返回來,但她的身後并沒有沈瀛的身影。
沈聽泉朝沈崇明拜一下,一本正經地說:“首領,沈二說不見。”
宋域猛地站起身,不悅地瞪着沈聽泉的側臉,“我不信,我要自己去問。”
“宋域,這是沈二要我帶給你的東西。”沈聽泉遞向宋域一張對折過的紙。
宋域愣了一下,擡手接過,半信半疑地看一眼紙張後面的沈聽泉,她唇邊含笑,看不出真實的情緒,他展開手裡的紙,垂眼看裡面的内容,隻有兩個字——
【平安】
一瞬間,宋域所有按耐着的惴惴不安都在兩個字裡煙消雲散。
沈聽泉好奇地觀察宋域的神情,以為他又要發瘋,嚷嚷着非要見到沈瀛。
然而,事實出乎意料。
宋域默默注視着紙張良久,小心翼翼地折好,寶貝似的藏進口袋,轉過身,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沈崇明不知道紙上寫着什麼,竟然有這麼大的能力,疑惑地看向同樣詫異的沈聽泉,“沈二在紙上寫了什麼?”
沈聽泉搖頭,她沒有去看紙張裡的内容,沈瀛從門縫裡把紙遞出來,她就這樣帶了過來。
她還問過沈瀛,這樣就夠了嗎?
隔着一扇輕輕一推就能開的門,沈瀛的聲音平靜如水,“這樣就夠了。”
沈聽泉沒想到,真的就夠了。
沈崇明目送宋域的身影一點點遠去,歎息一聲,“可惜了,沈二并不愛他。”
沈聽泉轉頭,深深地看着宋域的背影,問:“沈二……真的不愛他嗎?他看起來非常愛沈二。”
沈崇明笑了笑,“沈二雖然不好控制,但他是一個非常聰明且理智的孩子,他不會步前人的後塵。”
沈聽泉:“……”
沈崇明半眯着眼,粗糙的手指撫摸着光滑的玉扳指,接着說:“他和那個人流着幾乎相同的血,感情對于他們來講,隻是達成目的的墊腳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