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瀛不語。

沈思念抿抿唇，餘光瞥過背後打開的窗戶，一步步向後退去，輕蔑地凝視着步步緊逼的陳廓，漫不經心地說：“如果你不讓我順利離開，今天就在這裡建一座我們的墳山吧，你的，他的，他們的，我的。”

陳廓咬牙切齒，捏着槍的指骨發白，“你——”

沈思念轉頭，看向格外警惕的宋域，擡手指向他的臉，意味深長地說：“你，讓開。”

宋域知道他想要帶走沈瀛，磨磨牙，硬氣地伫立在原地，不卑不亢地瞪他，“你有本事就炸，我如果跑一步都是你孫子。”

沈思念問：“你就不怕他也死在這裡嗎？”

宋域冷哼一聲，“你把他帶回去還不是隻為他一身的血？與其讓他和我陰陽兩隔，不如現在就死在一起。”

沈思念沉默幾秒，猛地把手中握住的C4炸彈向頭頂一抛，宋域駭然一驚，下意識地撲向背後的沈瀛，把他緊緊抱在懷裡，腦袋摁向自己的胸膛，竭盡全力地保護他的性命。

陳廓大驚失色，連忙向後退，指揮着所有人都出去，“出去，快點跑！”

沈思念趁機飛速跳上窗框，嬉皮笑臉地觀察房間内所有人的反應，下一秒，C4炸/彈“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翻滾幾圈，滾到陳廓的腳邊卻遲遲沒有發生爆炸。

陳廓的心髒怦怦直跳，冷靜下來後仔細觀察腳邊的炸/彈，發現它隻是一個逼真的模型而已，氣急敗壞地把它一腳踢飛，撞在牆壁上斷成兩截，“操你媽的小崽子！”

“開個玩笑而已，這是我們第一次的見面禮。”沈思念大笑着，在幾聲槍響裡踩着洛川的腳印一躍而下。

陳廓低聲罵幾句，迅速提槍追過去，俯身朝下望，隻見一道醒目的白色身影抓着窗戶的邊緣，一層層地急速向下移動，幾秒鐘之後，順利接觸到停車場的地面，在聞訊趕來的警衛驚恐的注視裡，騎着停在旁邊的機車，“轟”的一聲，飛速逃離這裡。

宋域的餘光掃過碎裂的模型碎片，松掉一口氣，直起身體，轉頭面無表情地盯着怒火中燒的陳廓。

“陳組長，現在怎麼辦？”

“追，必須抓住他！”

幾人收起槍，立即向外沖，陳廓正準備提腳沖出去，不經意間撞上宋域冰塊似的臉，腳下的步伐猝然一凝。

宋域雙手環胸，“陳組長，麻煩給我一個解釋吧，大早上追着人到我這病房裡面來，不會又是你的什麼陰謀詭計吧？”

陳廓被宋域的陰陽怪氣噎住，片刻後，略顯尴尬地說：“今天這件事和我無關，他是來救官溫的，我隻是單純地抓他而已。”

“你的意思是醫院這麼多的房間，他想救官溫不成，意外逃到我的病房，又意外報出自己的名字，又意外地不知道逃跑可以選擇正門？”

“……”

宋域哼哼幾聲。

“不管你信不信，他出現在這裡并不是我的計劃。”陳廓飛速留下這一句，倉皇地奪門而出。

宋域目送他的身影離去，聽着腳步聲漸漸消失，走過去關上門，又走到沈思念方才跳下去的位置朝下探幾眼，摸摸下巴，“小崽子的身手還不錯，以後絕對能成為一個資深扒手。”

沈瀛稍微整理一下自己被宋域壓過的頭發，不緊不慢地說：“你既然知道這件事不是陳廓的計劃，責怪他幹什麼？”

“先下手為強，我如果不能在這一刻颠倒黑白，占據主動的位置，等着他抓一手空氣回來，就該把矛頭對準我們了，”宋域關上窗戶，彎腰把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丢入垃圾桶，“這個模型做的還挺真，我倒是有點相信他說連盤組織參與毒品僞裝的事了。”

“你對江陽的案子很感興趣？它已經上升到危害公衆安全的層面了，不再是單純的動物傷害。”

“嗯，我知道，正是因為它不再普通，所以我才更需要關注，”沈瀛沒有講話，宋域坐回病床上，聲音不輕不重地說，“我雖然相信陳廓有能力解決掉這件事，但這件事涉及到連盤就是牽扯到你，我必須參與進去。”

“特情部的張遠東既然能想出那種辦法害你，就能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坑逐漸形成，卻依舊無所防備。”

沈瀛歎息一聲，慢悠悠地問：“你要怎麼解決呢？你不知道連盤在哪裡，更不知道應該如何進入連盤。”

“我的手機有定位功能，隻要通過電腦操作，就能定位到連盤的位置。”宋域這樣說。

沈瀛：“……”

這件事還真讓洛川說準了，烏鴉嘴似的。

沈瀛忍不住咳嗽幾聲，宋域倒好一杯水遞給他，微微一笑道：“這段時間你就在這裡好好養病，連盤的事情我來處理，我會加強你身邊的安保工作，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沈瀛喝一口水，涼白開順着喉管向下墜，涼進他的心裡成一塊消融不掉的冰，看見宋域又躺進病床，常年握槍而起薄繭的兩手被壓在後腦下，眼睛望着天花闆不知道在想什麼。

猶豫幾秒，他聲音低沉地說：“我和你一起去。”

宋域斬釘截鐵地拒絕，“你不能去。”

“沒有我，你身為一個外人，不可能走到連盤苗寨。”

“他們都會用C4炸/彈，難道我不會嗎？黑市裡的走私火藥比國際交流都厲害，随随便便一顆都能把一座山炸塌兩三米，我就不信劈山斷水後他們還能藏着。”

沈瀛倒吸一口涼氣，為沈崇明惹到宋域這個活祖宗而感到悲哀，想了想說：“……好損陰德。”

“損就損，我就不相信沒有這點陰德，我還沒有下輩子了，到時候成為流浪漢也好，缺胳膊少腿也好，成為豬狗蒼蠅也好，我非要把連盤的位置炸出來。”

“……”

宋域拿起手機，在地圖裡找到當初爬上岸的灘塗，慢慢沿着河流的走向尋找連盤苗寨的位置，但是河流的上遊群山環繞，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山川河裡漂浮了多少公裡，無法從地圖中大緻判斷出C4炸/彈的投放地。

然而，就在他深思熟慮時，沈瀛突然開口勸說道：“就算你不帶上我，我也會想方設法地參與行動，從窗戶跳下去也不是不可能，頂多就是崴一下腳，如果你帶上我，這些麻煩都免了。”

“呵，我難道不會把這裡的窗戶和門都封住，隻給你留一扇能送餐的小窗嗎？”宋域掀起眼皮，擡手指向門上的觀察玻璃，“我不信你有縮骨的能耐，可以從那裡擠出去。”

沈瀛：“……”

好煩……

山川河裡的水真進他的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