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起,故人至。
“沈汕…?”
周圍窸窸窣窣地聲音逐漸平靜下來,唐輕睜開了眼睛,但她擡頭,也沒有看到面前的沈汕,她找到攝影機後就緊緊地抱着,當她再次準備找掉到地上的包和手電筒時,卻什麼也沒摸到。
她小心翼翼地喊着沈汕的名字,但是周圍隻有若隐若現的蟋蟀鳴音,她站起身,遠處月光一束一束地從樹冠處投射出來,四下靜谧平和的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隻是沈汕不見了而已。
唐輕筝拿起攝影機走到相對來說亮一些的地方仔細查看,她伸手輕輕拍落上面的土灰和草葉,當她打開攝像機查看的時候,卻似乎怎麼都開啟不了。
她明顯有些慌了神,蹲在地上認真查看每一塊零件,試着重啟了一遍又一遍,但當她每次充滿渴望的拿起來是,隻是黑漆漆的一片,攝像機也一次又一次的把她的希望打碎,碾成灰燼散在無形的風中。
她下意識摸向手腕,什麼都沒摸到,她的手表和耳麥也不見了,她急忙蹲下找,隻摸到了地上潮濕的泥土和雜草。
“唐輕筝?你怎麼在這兒…?”
唐輕筝聽到是沈汕的聲音猛地回頭,發現沈汕倚在一棵樹上看着他,手裡拿着手電筒。
她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解釋:
“啊…我…”
“攝像機呢?我剛才找了你半天…你在這沒事兒就行。”
唐輕筝聲音很小:“攝像機…是信号隔絕嗎…我試了怎麼都開不好……”她剛打算把攝像機舉起來走向沈汕。
他語氣裡帶這些不可置信和怒氣說道:“壞了?。”唐輕筝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說什麼,最後看着沈汕還是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好像是……”
她看不清沈汕的臉,但他直接遮住被身後的月光,給人一種壓迫感,言語中帶上了不滿。
“不是…我剛找到地方準備去找你,我以為你一直在這邊都完事了……”
他一直抱着胳膊,不耐煩的絮絮叨叨。
“我知道你年紀小…但是咱們凡事有個度行麼?一組已經完成了,你現在攝像機還壞了……合着你剛才什麼都沒做是嗎?”
“……”
“大姐…你不會一個人在這裡害怕的不敢動坐在這裡半天吧……”
他的聲音提的很高,唐輕筝眼尾發紅,輕輕抽了一下鼻子。
“我……”
她想說什麼,但似乎也沒什麼可以辯解的東西。
她就是害怕。
她就是什麼都沒做。
她就是一點忙沒幫上還拖後腿的人。
……
這些話她聽過很多次了,一遍又一遍,她早就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這些話難過了。
但不會的。
這些話就像無窮無盡從深淵中傾瀉而出的水把她緊緊地裹在冰冷刺骨的自卑中,掐滅了一朵朵向陽的花。
光與暗的交界處,便是神明棄身而逃的絕望。
他走過去想要搶奪唐輕筝手機的攝像機,走過去的時候盯着她的右手。
“這東西給你也沒有,拆了吧。”
沈汕伸手從她的手背處扯,但是沒扯下來,但是沈汕說過怎麼才能解開。
“你不是沈汕…?!”
她死死地捂住攝像機後退了一步,她正愣在原地不知道控制好情緒的時候,一聲呼喊打破了這幾乎真空的寂靜。
“唐輕筝——!!”
她愕然回頭,一個一頭卷發的女人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們同樣背着光。
“……媽媽…?”
“哎呦喂我的祖宗啊這麼些天你都在這搞什麼啊…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多着急啊找不到你啊……”
“你怎麼就是不省心啊…啊?”
女人幾乎是帶着哭腔的說道,她聲音顫抖:
“我真是…我真覺得我這些年養了隻白眼狼啊……我真覺得我是個特别失敗的媽媽……”
“那你告訴告訴我…你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和你溝通…我這一天天的承受的東西比你多得多的多…你真是要把媽媽逼瘋啊…!!”
女人憤怒的拍了拍自己的腿,幾乎是控訴着說:
“是,你們高三學生不容易,我做媽媽就容易嗎?一邊忍着你的脾氣,一邊還得好好照顧你生怕落個埋怨……”
一旁的男人突然開口吼道: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煩死了!!”
“你真是…天天還得忍着你,你們這一老一小真是親生的…我就這命啊……嗚嗚啊…”
唐輕筝低着頭手緊緊攥着,指尖摩挲着紗布,和以前一樣的反應和狀态,一樣的忍受和無措。
男人再次開口,這次是沖着唐輕筝,聲音低沉:
“行了,趕緊和我們回去,小姑娘大半夜上山指不定讓狼叼了去…”
“學習學習沒有進步就算了,怎麼還不讓我們省心呢?多大的孩子了還能讓人騙上山…?”
“我和你媽頭發都白了,能不能讓我們少操點心……”
“我和你爸…哎呦…你不知道天天家裡雞飛狗跳為的是誰嗎?是為了我和你爸爸嗎??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啊……我都覺得……我都覺得我一天天的要抑郁了啊…!”
“你真是要把你媽活活逼死…!!你成功了…幹得好啊……你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我們留…”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和你爸早離婚了…!!”
唐輕筝感覺耳鳴,所有的聲音像被攏在一張大鼓裡面,聲音幾經反射,最終一下撞進她的心髒裡。
“真卷,你看她多裝…”
“就是,老師一直誇她成績好還謙虛,人還擺明着炫耀成績……”
“她媽媽還控制欲可強了,每次都不和我們出來玩…就這樣的家庭她性格一定也不正常…你看她一天天陰沉沉的。”
“你怎麼天天死氣沉沉的……”
“離她遠點吧…”
無數人臉在她面前被扭曲放大又縮小,翻成一隻隻推搡她的手,聲音細細碎碎讓她聽不清楚,有什麼人正拿着刀,一把一把往她的身上紮。
她是個如同又平凡的小孩,和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都一樣。
她的成績在高三已經保持在一個不錯的水平,可其他同學都在進步時,她和她的父母也對此感到不滿,這份心也漸漸被當做
“凡爾賽”
不會進步的孩子,不完美的人,平凡成滿天星的人…
家庭争端的源頭,讓父母操心的,讓父母感到痛苦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說着同一件事,一個她不願意接受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