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魂歸

沈汕猛地睜開了眼睛，深黑色的樹葉在黛藍色的天幕上輕輕搖動，露出輕淺雲層的倩影。

雲層邊角露出像兔耳般的細碎絨毛，整個天空像一大塊精美的毛氈，它樸素，它震撼。

他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花香，牧雲淮在旁邊的石闆上坐下，灰色的石闆在月光下閃爍着銀白色的光輝，被樹影擋住的邊角，又在另一處空隙中亮起來。

牧雲淮低着頭看着操作面闆，藍盈盈的系統光芒籠罩着他，金絲眼鏡微微下垂架在鼻梁上，大山的夜并不黑，金色邊框在月光下的金屬光澤愈發明顯，在操作面闆上的地圖上放大又縮小，左邊打開着對話框小窗。

沈汕撐手坐起來，觸碰到一片濕潤的草，霧水珠從草尖滾落滴在他的指節上，然後又順着指縫流下去，這一切給他極強的不真實感，這裡的一切都和現實世界太像了，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他身上依舊穿着那件駝色的外套，搭在肩膀上的外套有些下滑，垂到他的胳膊上，這一路的奔波，他攏起來的頭發又散了下去。

沈汕拍了拍腕表，對話框終于恢複正常，他擡頭看了看頭上振翅飛過的鳥雀，短促的叫聲卻被大山拉的冗長，他站起身，徑直走向牧雲淮，草動的聲音提醒了牧雲淮，他恍然擡起頭，沈汕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你記不記得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

沈汕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後悔，他隻是想确定一下現在一切的真實性，但這樣的提問無疑是唐突的。

但是牧雲淮真的認真思考了，偏棕色的眼眸沉靜而溫柔。

“這麼問可能稍微有點唐突…抱歉。”

他不喜歡陷在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急切地想要确定牧雲淮的身份。

“婚禮。”

他并沒有覺得唐突，擡起頭認真地看着沈汕，語氣溫和而認真。沈汕點了點頭後退了一步，嘴唇微微翕動，他盯着牧雲淮看了五秒鐘，最後歎了口氣，習慣性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對不起。

“不用道歉。”

牧雲淮起身，關掉了操作闆面。

“剛才出來之後那些人就沒有繼續追，我剛才問了一下，應該是特殊副本的作用。”

牧雲淮沒有多問，他看得出來沈汕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再一追問反倒會适得其反。

沈汕覺得氣氛有點尴尬，補充道：“可能從特殊副本中出來的條件就是意識到這是特殊副本。”

他邊說着，突然想起來要查看一下聊天面闆，右上角的地圖處一個灰色的小圓點正在靠近他，沈汕擡頭，看到了跑過來的唐輕筝。

在唐輕筝靠近他的一瞬間，兩個人身上同時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白色光圈。

【｛沈汕｝積分+2，｛唐輕筝｝積分+2】

【特殊副本獎勵已發放！】

唐輕筝從遠處跑來，有些氣喘籲籲的說道：“剛才…說你醒了，看來真的是這樣…”

沈汕有些不明所以：“什麼？”

“要靠近才能兌現獎勵…”

“……”沈汕看到了旁邊的牧雲淮看着他們：“是這樣。”

“……”

“你從那麼…”

唐輕筝打開系統積分，很認真地加着得到的積分數。

後來的“遠跑過來”的話他沒說出口，因為唐輕筝看起來很開心。

沈汕轉過頭看着牧雲淮問道：“……我記不太清進入副本的記憶節點了，是不是應該找出去的路了。”

牧雲淮點了點頭說道：“是，順着後山路就能下去。”沈汕才發覺聊天闆面上已經有了好幾十條消息，很多人叽叽喳喳交換信息，不斷有擊殺信息出現。

“我去，這遊戲裡的npc怎麼一推就倒，一倒就死啊…太脆了吧。”

“附議，我尋思揣看門的一腳趕緊跑，那老大爺一頭砸樹幹上了。”

唐輕筝摸了一下書包：“走吧。”沈汕點了點頭，跟在他們身後，良久，沈汕開口問道：“我走之後都發生了什麼？其他人呢？”

“你走之後…”

“我和王姝她們在一起，一個大娘進來過，她大概就是問我們從哪裡來的…要去哪裡，要不要什麼東西……”

“後來她給我們拿水喝，但是那水一定是有問題的，過了一會…外面好像出了什麼事情，亂哄哄的。”

沈汕開口問道：“所以你們趁着這個時候跑了出去？”

唐輕筝想了一下：“不完全是…那個男…鶴玦，讓我們等一下再出來，我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們這個時候出去不僅嫌疑更大，而且遇到危險我們也沒有辦法…”

“三十三分鐘之後，他讓王姝和鄭倪倪往前山走，他應該也出發了特殊副本，他說沒有危險了，讓我可以去找你了。”

“感覺這個副本我過得迷迷糊糊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唐輕筝轉過頭，好奇的看着沈汕。“所以你們看到的東西，吓人嗎？”

“有點血腥…但是不吓人。”

“血腥不吓人嗎？”

沈汕看着她笑了一下，在他們身邊，很多女孩若隐若現的身影正在樹林與月光之間：“不能這麼說…人怎麼會吓人呢？”

“我們見到的呢…是一群被拐賣而來的女孩子，但同時我們也看到了這一切的作惡者。”

這裡隻有令人憤恨的罪犯，沒有讓人恐懼受害者。

他遠遠的看見了一個女孩走過來，眼眶周圍猩紅一片，整個人像一團光暈一樣，她慢慢移動着，飄在他們前面，越來越多的人過來了，她們如同朝聖者一般會聚在一起。

山路逐漸平了一些。

他們下山了。

天幕邊際開始湧動出淺淡的橘紅色，黛藍色的雲漸漸被鍍了一層金，月亮在他們身後逐漸隐形。

天亮了啊。

遠處高高矮矮的平方與稀稀落落的電線杆的影子纏繞在一起，失了色白紙廣告随着微風，金黃色的紙邊亂七八糟的響動。

身後的叢林中曾經蓄滿了陰冷月光的坑洞被橘紅色的光填滿，那些女孩像天使一樣漸漸消失，纏繞在沈汕眼旁的紅光也漸漸散去。

一群像小兔子一樣的靈體物從山上一擁而下，漸漸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沈汕和牧雲淮很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她們，終于可以回家了。

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再醒來時，沈汕以第三視角看着一個短頭發的女孩，手機拉着一個藍粉色的行李箱，身後背着黑色的旅行包。

“哎呦，媽，我知道啦…！小慧已經到了……唉唉！蘭心！這兒…！！媽我不和你說了昂我們能照顧好自己…拜拜！”

對面走來一個戴着黑框圓眼鏡的女生，頭發染成了時興的亞麻棕色。她身旁站着一個穿黃色格子衫的寸頭男人，抿着嘴露出害羞的笑容。

“哇！你倆終于表白了啊！”短發女孩有些驚喜，故意退遠一步細細打量起兩個人，用手捂住自己瘋狂向上的嘴角：“啧啧，我就說你和李銀輝高考之後肯定得成。”

“快走走走，我真的…白慧找到的那家飯店真的…太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