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玥：第十中學離煙萍小區很遠，現在她和梁潔婷住在旁面的林晟名都，四單元1201
關玥手邊藍色熒光漸漸消失，被風輕輕吹起的發梢落了下來，她伸出手指按在懸浮屏幕上，身後依稀能聽見細碎的人聲：
“真的，剛打聽到的”
她背對着身後一間間教室，微弱的琴音和老師說話的聲音綿密密地混在一起，整棟大樓隻剩幾間教室留下了上晚課的孩子。
樓中被黑暗覆蓋，偶有淺淡的月光穿過窗戶打在走廊裡，像一層乳白色的薄紗。
随着手中厚厚的牛皮本名冊的放下一張邊緣有些打皺的名單被輕輕拂過，關玥接着翻開旁邊的一本，兩個面容有些相似的女孩的登記表平鋪在一起：
萬明琴
萬明茜
從日期上來看，兩個孩子差不多時間，一個學鋼琴，一個學美術，還是在同一個藝術學校裡。
看似極端的巧合，她們通過校外藝術機構意外的相識，名字和外貌的相似讓人下意識就會來兩個孩子的關系，再加上對她們本人的了解，不少人都會知道她們家裡的情況。
但李芥蘭為什麼看起來毫不知情
或是刻意隐瞞
李樂甯是否也知道真實情況
亦或是除了他們之外…
所有人都知情！
關玥上了三樓，那是早就暗下來的美術樓層，盡頭的教室裡坐的都是要大考藝考生，在靠近樓梯口的位置是一些幼兒繪畫教育，以此類推。
萬明茜不是美術生，給她們這樣美術興趣生的教室也比較好找，走廊上挂着的展畫顯示了畫室課程類别。
彩繪的牆面被陰影蓋住，各種畫作或顔料到處都是，不同高度的石膏像形态各異，斷臂維納斯雙眼注視着窗外，凝視着清明的月光。
棕黃色的木質相框，關玥走着，走到了一副豎構圖的水粉畫前，和周圍畫作謹慎的風景色彩比起來，這幅畫的色彩鮮豔得令人有些震撼。
黑色的背景，幾多高矮不一生長的的玫瑰花，後方認不出的星球排列在類似宇宙的環境中無邊無際，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小王子在種下的玫瑰。
豔麗的色彩肆意地圍繞在周圍，像是一股股宇宙中不存在的風，似乎一切都在發着光，有些安甯守矩的，又充滿着不着春意的蓬勃的生命力。
很有創新，或者說她的确是一個有些天賦的孩子。
關玥呆呆地看着，手指輕撫過她的名字，卻隻碰觸到了一層毛茸茸的灰，像是舊世紀的珍寶如今被人當做美麗的棄物一樣可悲。
這是她筆下輕柔的呢喃，凜冬中永不枯敗的花園。
身後傳來了開燈的聲音，她一驚猛地回頭，一個短頭發的女人站在開關旁看着她，那女人臉上有了倦色，穿着打扮極為樸素。
女人開口問道：“你是？”她看着眼前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也沒有起太大的警戒心。
關玥壓根沒想到還會有人在從這邊來，但好在也算是有些準備：“我之前咨詢過來着，想給家裡孩子找個美術老師，這幾天忙着搬家一直沒時間過來，我看樓上還開着燈…”
女人沒搭話，良久有些木讷地點了點頭，放在開關旁邊的手垂到身體一側，走近兩步，臉上總算帶了些笑容：
“那些是藝考的學生，我姓姜，姜佩玲。”她伸出右手。
關玥身體前傾有些局促地雙手握住她伸過來的手：“姜老師，我姓關。”
關玥直接切入正題，裝作不知情地看着萬明茜的畫問道：“我看這個孩子畫的不錯，也是藝考的嗎？”
姜佩玲表情有些奇怪：“不是，當特長學的。”
“畫的真好。”姜佩玲點了點頭，有意識的想引導者關玥走進畫室，可她卻又湊近了那副畫問道：
“要學多長時間才能學到這個水平啊？”
“這個孩子我從小就帶着，學了五年了，上了初中之後家裡人說課業重給停了，你看這日期還是前年的。”
關玥聞言觀察了一下每幅畫下面的日期，周圍畫作都是近一年内的作品，隻有這幅畫好的出挑，日期也格外格格不入。
姜佩玲露出一抹苦笑，随後眼睛垂了下去，盯着地磚說道：“畫的太好了，和幾個老師商量總是誰也不舍得撤下去。”
“畫的是什麼？宇宙嗎？”
“我問了孩子但她總是也不想說，大概是孩子創造力強想到什麼就畫了，倒也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可能也和這個孩子自己有點關系吧…”姜佩玲站到關玥身邊，和她一起看着這幅畫，眼底晦暗不明。
關玥笑笑，語氣中略有些歎惋：“這麼好的苗子不走美術可惜了不是嗎？”
“小地方可不比大城市，走單招的孩子哪那麼多因為熱愛或者天賦的，大多都是文化課學不下去才走的。”
“她文化課不錯，不走美術也能混個好出路。”
關玥轉過頭，又看了看身邊其他的畫：“我之前看過一個視頻，說這種畫面色彩豐富的孩子都心思細膩大大方方的，姜老師，你說學畫畫能不能改變孩子性格啊？”
“也不能這麼說，網上的視頻都是為了博眼球營銷的，像這個孩子始終交好的朋友也就一個，和大家倒是能說的上話，但總是也不願意多和人聊天。”
姜佩玲結束話題問道：“您家孩子多大了，想讓學什麼？”
關玥皺了皺眉：“四年級，我也不太清楚…學什麼能對孩子有幫助？”
“你看着不像啊想，孩子這麼大啦？想讓孩子走美術嗎？”
關玥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我妹妹，我媽有事忙着呢，她從小就是我看的多。孩子還小呢，現在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行，文化課成績高多好啊，省心，如果當愛好的話學什麼畫種看孩子喜歡什麼吧，不用學太深。”
“那個孩子學的是什麼？水彩嗎？”
“誰？噢…你說萬明茜啊，她學的是水粉，小孩喜歡水粉的多，要不就是油畫，學素描和國畫的大概都是家長讓學的。”在聽到萬明茜的名字時，她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關玥附和道：“現在孩子哪有什麼長性啊，家長不看着點早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
“像一些這樣的孩子學的時間長的都是因為喜歡，家長逼着學的也能跟着兩三年，至少能練出點兒東西，您放心。”姜佩玲從旁邊的架子裡抱出來一摞畫鋪在桌子上給她看，挑的都是畫的好的。
“挺好的，咱們怎麼上課？”
“周六周天兩節，上午一個班下午兩個班，不同畫種時間稍微有點不一樣，您先加我微信我回去把課表發給你…”她摸了摸兜裡，略有些急促地沖着門外喊了一聲：
“張珊珊！把我手機拿過來！”
關玥遠遠聽見亮燈的教室裡有個女生應下了，随後一陣聽不清的竊竊私語和闆凳拉拽，水桶擡起的聲音。
一個疲倦更重的女孩子，低馬尾，頭發已經油了，黑色的舊衣服上沾着顔料，洗掉色紅白格子圍裙，面色蠟黃，眼中紅血絲清晰可見，手裡用手掌心托着一台莫蘭迪灰殼的手機，手指上的顔料還沒有幹透。
姜佩玲低着頭随口問道：“畫到哪了？”
張珊珊伸了個懶腰，用力地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用手腕揉了揉：“大關系鋪完了…”
“别把畫室造的太埋汰。”
“哦。”女孩轉頭回去了，不一會兒又傳來了拖拽的聲音，還有幾聲清晰地歎氣，細微的聊天聲依然在，隻不過也漸漸靜下了。
關玥說道：“學畫畫也挺辛苦的。”
姜佩玲調出二維碼放在她面前：“總得吃苦的。”關玥也拿出手機掃了，在姜佩玲置頂的合照裡，她一眼就認出了萬明茜，她正有些羞澀地笑着，手裡拿着那副畫。
關玥有些訝異道：“怎麼…是這個小孩？”
姜佩玲也有些奇怪：“是，你們認識？”
“這好像是…啊…你聽說了嗎？”
姜佩玲疑惑地搖了搖頭問道：“怎麼了？”
“她的屍體今天才被發現的。”
姜佩玲表情僵住，手中抱着的畫一下子砸在地上，紙張粘上了顔料，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