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急切地追尋着不該是謎底的答案,于是未逝去的黃昏成了朝陽的遺願
老人站在大橋上,風聲正嚣,隐隐地像亡魂的嗚咽聲,大河還沒有凍上,黑色的河水奔流洶湧不停,偶有月光落在上面,頃刻間便被打翻揉碎。
旁邊的人伸手,指了指大河之上,垂直于老人面前的方向,緩緩開口道:
“你看,那是誰?”
老人眯着眼睛擡頭看,依稀看見了一個穿着白色裙子女人的身影,他的旁邊站了一個穿着運動服的男人,女人背着雙肩包,男人手裡拿着兩個袋子,兩人中間有個蹦蹦跳跳的小男孩朝着她跑過來。
周圍亮着暖色的燈,遠遠似乎還有鞭炮聲。
奶奶,是我啊
旁邊的人扶着老人順着大橋邊上一條能小路走下去,沒有台階,隻有一些釣魚佬積年累月踩出來的坡。
那人附在老人耳邊有些催促意味地問道:“你都知道什麼…告訴我…”身體緊貼着老人,目光又似乎有些慌張地左右注視着。
“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認識的…!”
老人嘴唇翕動,卻依舊自顧自地注視着前方,聲音微弱的幾乎被流水聲蓋過:
“她沒有…”
那人急促地湊近追問道:“沒有什麼?!誰沒有?”
老人的聲音含糊不清,隻能斷斷續續聽到一些沒什麼用的音節:“他也沒有…不…是有…”幹燥的發絲被風吹的亂七八糟,有些混濁的眼眸中閃爍着暗淡的微芒。
“…沒死…走了…不回來了…”
“什麼…?什麼沒死,誰沒死?…我求求你了求你告訴我…”
那人的手緊緊抓住老人的衣服,手指陷在柔軟的布料裡,似乎一瞬間呼吸停滞下來,有些急促的心跳聲出賣了情緒。
“别恨…”老人嘴唇翕動,吐出的氣息如同枯葉被蝴蝶輕輕振翅帶來的窸窣,那人湊近之後才聽清她最後吐出的音節:
“…自己好好活…”
與此同時在工作大廳裡,一個紮着闆正低馬尾的女人站到一位站在最中心觀察副本數據的男人面前:
“組長,煙萍小區的前期數據被系統篡改,目前無法修正,并且在所有世界中出現新的分支,并對玩家行為産生了…強烈誤導性。”
男人對比着數據,良久才開口道:“有玩家察覺到嗎?”
“沒有。”
“保證接下來的系統提示不要出問題,這個分支做好數據統計,等副本結束後…”女人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回到環形的監控旁邊,參賽幾人的數據正在時刻變化。
近百人的場地裡,幾乎被各種屏幕環繞,工作人員分為帶着設備實時觀察遊戲進行狀況并記錄關鍵節點的以及微行為統計的普通員工,和在跳動的數字屏幕前觀察各種指标并彙總的中級員工,最後由高級員工對遊戲内進程和任務加以修改并分析每位玩家記錄在冊。
一而再,再而三的監視着一批一批的來到這裡的人。
———
站在老人身旁的人不能再問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轉身掩住臉龐尋找着下來的路,那人臨走前卻直直地盯着她,伸手拽了拽她的胳膊,一直把人拉倒距離河水十米左右的小坡上,才從另一條狹窄的小路跑了上去。
“你沒錯…”老人又說出了一句話,可惜那人沒聽到,風撕碎了她的聲音,呼嘯着叫嚣。
水面上像有一層被沖碎了的金箔般閃閃發光,老人一步一步朝着水邊走去,亡魂借用流水冰冷的心髒,跳動出呢喃低語般的脈搏。
直到沈汕身體有些顫抖地沖過去抱住老人往岸上帶的時候,老人的小腿已經被水沒過了一半,所幸沈汕使用技能檢查奶奶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這不是他的奶奶,但這是“他”的奶奶
他本沒必要去救一個npc的,但人有了救人的能力,就不會想眼睜睜看着一個“人”死去。
那人奔跑的聲音漸行漸遠,從坡上沖過去時已經遲了,這一條路上都沒有監控,最近的監控隻在大橋上面零星分布着。
先報警
他拿出手機剛按出了110,系統彈窗跳了出來,他的身體瞬間僵硬。
【玩家行為違反遊戲規定,請勿繼續操作】
那人身影消失在沒有路燈的夜色之下,沈汕追不上,也不能貿然去追,那肯定不會是一個随随便便出現在遊戲裡的小偷npc,他隻能折返回去扶着奶奶走上大路。
等到沈汕終于打到車,奶奶才在車上慢慢恢複了意識,沈汕感覺到身邊的老人動了一下,卻隻聽到了一句聲音細弱地道歉:
“奶奶糊塗了…奶奶又亂跑了…”有些昏暗的路燈映在他們的身上,司機自顧自地開着車。
老人的聲音如同一隻溫和的小鳥在他的心頭蹭了蹭,一股無端卻洶湧的柔軟心痛傳了出來,四下蔓延。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能說道:“是晚上我一定要出來走走,您放心不下出來找我的。”
沈汕微笑着:“這不是把我找回來了嗎?”平靜地安撫老人的情緒,年老的人生怕自己會拖累年輕人,最有效的安撫就是給予存在價值,這個方法幾乎适用于所有對自我存在感到内疚的人。
窗外,他們路過了一條很長的街,橙黃色的門牌,一遛飯店和商店超市之類的,一所占地面積較小的高中,還有一家五層醫院,這并不在沈汕來過的那條路上。
“師傅,怎麼從這邊走?”
師傅接的很快:“你以前從光陽街走的吧,那邊修路啦…”
沈汕點了點頭,繼續觀察周圍環境:“我還真沒怎麼走過這條路…”
“你是太久沒來過了吧,以前光陽路沒修好的時候大家都往這邊來,就是變化不小了…”
男人咂了咂嘴:“還搬過來一個精神病院,這條路真是沒啥人走了,你瞅瞅這新開的館子,哪有原來的老館子好吃?”
他越來越覺得這裡真實的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但的的确确沒有印象。
“還關了幾個精神病呢…真不知道這小破地方哪來那麼多神經病,還不好好看着,指不定捅出來啥羅亂。”
燈光打在男人藏藍色的外套上,領口處銀白色的拉索被映成了星星點點的白,的時不時也傳來咳嗽聲,男人微胖的身體扭了扭,脖子上的胖紋和老年斑證明了他與街道不相上下的年紀。
他見過興替,便波瀾不驚
潮濕的冷氣透過車窗的縫隙滲透進來,隐隐有一些積水的味道,他回頭看了一眼街上的醫院,正亮着燈。
司機之後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回了家,老人直接睡下了,沈汕回到屋裡找那隻小黑貓,小貓趴在柔軟的布料上,周圍隻剩一些細小的肉末和濕漉漉的痕迹。
小貓睡着了,小小的身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沈汕小心把門關好,走向了身邊的櫃子。
這家人身上一定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重要信息,不然為什麼會給他一個家人的身份,還經曆了晚上這樣的事,至少和萬明茜和萬明琴有關系。
那是一個棕色的書架,上面是玻璃櫃門,一眼就能看見裡面裝了很多給小孩子看的圖畫書和一些老式擺件和相冊,看起來像很久沒有打開過了一樣。
沈汕蹲下,拉開了下面的櫃門,原來他打開看過,裡面不過是一些用過的教材和沒用過的空白本子,還有一些放的散亂的小說,他拿起一本橫在最下面的小說,掀起一大層灰。
他期待着能找到什麼類似日記的東西,結果所有的本子不是用來畫一堆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怪獸就是記一些作業。
他将目光投向了上面一個黃色的舊包袱,沈汕小心翼翼把它拿下來,裡面傳出清脆的首飾碰撞音,裡面分裝了一下耳環戒指項鍊之類的首飾,大多是金器。裡面也放着身份證戶口本之類的東西,他接着往下翻,摸到了單張的紙頁。
是幾張奶奶的病曆
神經内科關于阿爾茲海默症二期的診斷書,他回憶起來奶奶說的是“又亂跑了”,可一個阿爾茲海默症的奶奶為什麼會在大半夜被人帶出去。
一個巨大的謎團籠罩在他們頭上,就像是離交卷還差十幾分鐘卻還剩下了一道毫無思緒的高分值大題一樣,他們焦急,卻無可奈何。
奶奶到底知道什麼,隻有奶奶自己知道
“喵——”小貓被吵醒了,探着頭視線卻被擋住了什麼也看不到,隻能聞到熟悉的氣味。
其他人一樣的沒有頭緒,滿打滿算這是他們待在這裡的快第三天了,就像是怎麼也吃不到瓜被困在信息繭房裡的人,手裡握着幾乎算不上外挂的外挂寸步難行。
商銘:我不知道明天該去什麼地方了,火車站消息太冗雜,沒有打聽的機會。
周漾:現在出現的人沒有構成殺人動機的
陳璐瑤:她一定是被謀殺的,所以才會讓我們找真兇
關玥:那個叫萬明琴的孩子,在第十中學上學,不過是後轉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