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下次了!”傅春曉開始哭,肋着的肩膀一顫顫的。
“到底怎麼了?你不急着說,看樣子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晨曉打了個哈欠,轉身便要繼續睡覺。
“你把假镯子給了紀傑的媽媽了!”傅春曉趕了上來,一把扯過晨曉,哀嚎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把真假搞混了!而你也看也不看就大剌剌送給了紀傑的母親!那個圪蹴着臉的母鼈癞X蟆還不知道要怎麼嘲笑我們!”
見晨曉沒有吭聲,傅春曉嘤然哭得更響了,“她一定會說我們假排場,習慣了用假貨!”
晨曉并沒有覺得天塌下來了,告慰傅春曉:“她說的是事實嘛。”
傅春曉揭過了手掩着的臉,瞪視晨曉,臉上沒有一滴淚。
晨曉很想再說點什麼,被傅春曉噎住了嘴,隻是舉起手繳械道:“我很累,要睡覺去了。”
“你居然還能睡得着!”傅春曉幾步搶上來,攔住門。
晨曉早一步打斷了她,說:“媽,不要再杞人憂天了。難道你以為紀傑的媽媽所有的包包都是真的嗎,在我們這個令人窒息的不上不下的小圈子裡,誰不是真假混用的,就算被人認出來了也沒人會提出質疑的,因為這未必是第一次了。再說紀傑的母親,她難道會逢人誇耀這是我們送給她的嗎?她剛融入這個圈子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那一套,少說話,适當附和,這樣才不會招來非議,她很不想别人談論自己的鄙俗,就像你很不想别人談及我們是個破落戶。”
“聽你的口吻倒是很樂觀。”
“這不是樂觀,而是面對現實。如果向上兼容使自己不快樂,活在當下也不錯。”
“聽起來真無謂,我還是希望你去把镯子換過來。”為了保住父母的自尊——那沒辦法,也隻好犧牲子女的尊嚴了。
“那萬一被侯明豔撞見,她一定會以為我企圖把真的換成假的。”
“世上哪來那麼多戲劇。”
“多的很呢。”晨曉不由有氣,“從一開始我就不同意,你非要送,那你自己去拿回來。”
傅春曉惴惴在家窩了幾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侯明豔逮住這個機會剝光她的臉面,她沒什麼好說。但是真到那時候,就别怪她抖摟她的曆史了,誰也别想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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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紀傑上門送來了邀請函。傅春曉躲在卧室裡,晨曉去開的門。
晨曉邀紀傑進屋,端上果汁,問:“你媽媽沒有跟你講什麼?”
紀傑乍一聽沒明白,想了想,恍然說道:“啊,我媽媽讓我來緻謝。她很喜歡你媽媽送她的镯子。”
“是嗎。”晨曉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那高仿卻是很真,侯明豔都沒送去做鑒定。
“紀傑,”晨曉把杯子放在茶幾上,“其實那個镯子是高仿,當然那不是我媽媽的本意,她平時留給自己戴的,那天我拿錯了。不然還是你拿了再給伯母吧。”
紀傑怔了怔,旋即一笑:“其實高仿也不便宜,是吧?”
“可是被發現終歸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覺得還好吧。”紀傑搔搔頭發,“如果你媽媽感到很不安,我再買一隻頂上就好了。”
晨曉站了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紀傑也站了起來,“晨曉,我隻是——不想你有壓力。就像現在,你可以随時對我坦白。”
說完,紀傑上樓叩了叩門,跟傅春曉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這都什麼事啊。晨曉倒在沙發上,可是她和紀傑早就沒可能了,真的給侯明豔送個镯子又算什麼呢?紀傑買,好歹也是用在他媽身上了,
晨曉看一眼消息,隻有班群和宿舍群賀新年的,再不就是岸岸的吐槽。
這個沈傑英,難道他悄悄地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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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夜,哪裡都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各種家群聊天群紅包雨不斷。晨曉家今年卻冷清一些,傅春曉成心避忌着奶奶家那頭的親戚,就沒在家裡置辦,直接跑路去一個姐妹家參加煙花派對去了。
晨曉窩在沙發上看書,正讀到紅樓夢榮國府元宵開夜宴,就被傅春曉拍了一下,晨曉見她那架勢,就跟要上戛納走紅毯似的。
“真不去?”傅春曉奕奕地擠擠眼睛,“今天晚上可是有明星呢。”
晨曉翻了個身,“不去,我又不追星。”不定又是變相相親。
“把你的腿從沙發上給我拿下來,一點女孩樣都沒有。”傅春曉刷了晨曉一掌,然後妖妖喬喬地出門去了。
晨曉把書和上,揉了揉眼睛。
家裡的阿姨早早走了,一個家顯得前所未有的空徹,簡直像泊在雲端裡。
别起來的窗簾正映出一抹藍灰,那顔色乍一看,仿佛深海裡遊着的一尾鲸魚似的。
晨曉的心情真是沉降到全都是渣滓了。
從果盤裡撈了個蘋果,不耐煩地啃着,太甜,甜的發苦,才啃了四分之一。
岸岸發了微信:【無聊死,還點不到炸雞。】
晨曉噼裡啪啦敲着屏幕:「還炸雞呢,我家連年夜飯都沒有,我還得自己煮速凍水餃吃,而且連小菜都沒有。」
【不會吧?平時不是都是你奶奶張羅嗎?】
「病了。而且你也不數數我們家有幾個人。我想奶奶連春節都忘記了,這真是我過得最慘淡的一個除夕了。」
【隻有我一個人很讨厭過年嗎?又要擦玻璃又要大掃除,有那麼多事,而且每年都是一樣糟呢。】
「那我們應該換換,我家現在安靜得跟停屍房一樣。」
十分鐘後岸岸發來消息:
【我剛才不是餓了,然後翻了半天,喝了一個飲料像沒兌水的糖漿,甜得我差點死過去。還有一個難吃的小餅幹,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我越吃越不對勁,怎麼跟猴尿似的。】
晨曉和岸岸聊了一會兒天,岸岸繼續去追劇了。晨曉一個人百無聊賴,煮了一碗水餃,捧着筆電打開《甄嬛傳》,吃了一口,怎麼餡還是生的。
晨曉給岸岸拍了一張照片,「這簡直比糖漿飲料和猴尿餅幹還要糟。」
之後配文發了朋友圈:好無聊,沒什麼能讓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