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很累,洗完澡裹件浴巾倒在床上,人沒什麼精神,對着新手機空白界面發了會兒呆。
家裡還保持走時的模樣,滿地狼藉,酒瓶橫七豎八,床頭煙灰缸煙蒂高堆砌,光照進來能照見浮塵,這便是活着的證明了。
人在世上要有念想,物件也好,人也好,總要找個盼頭。陸煙沒有,她不願也不會以他物做寄托稻草。
對陸煙來說,成毅山和孟青,已經直白的展現給她殘酷真相。
陸煙活着僅僅是不想死,下一秒發生的事永遠無法捉摸,她太好奇這條路會奔向哪裡。
一無所有的人最輕松,因為可以浪費自己。她雖有老,挂名号而已,往更長遠了看,萬一有天她死在床上,冠以親人名的他們大概骨灰都不給她領。
陸煙捏着指甲蓋大小的竊聽器,她試了試,磨鈍,難留痕,可——好像刺到某個人了。
姜辰目之前的三通來電是陌生号碼,她手機一年響不了幾次,怕漏了什麼,打回去是空号,現在似乎知道源自誰。
事實上陸煙覺得推論荒謬,收集影片尚且符合韓汀品味,竊聽未免過于庸俗。
當年跟手機一起送的還有把槍,什麼型号她不清楚,卸了彈匣,裡面就一顆子彈,沒意思,禮物拆掉便塞櫃子裡。
手機放着沒用過,這次是臨場救火,誰曾想火沒救成,又澆了把油。
别說陸煙那時年輕,如今世面見多,韓汀的美,還能算獨一檔。
随便望一眼,溫和謙彬的外表便能使人嵌入溫柔鄉,看似闆正規矩的皮囊剖開,是按耐的克制,又不全是隐忍,仿佛貪婪無厭,确切的,應該是虔誠探找,隻差契機。
他比覃昀高級,可她陸煙是市井之徒,搞“下裡巴人”都顯附庸風雅,他的謎,她懶的去猜。
溫水送完藥,竊聽器被毫不留情丢進杯底。入睡前她想,覃昀這個人挺有讓她斷舍離的本事。
網絡對倪如姿的口誅讨伐愈演愈烈,歲月靜好、清高、女強人……她立的人設反成人人诋毀的證據。
網友馬後炮扒出她與任嶼在一起的細節,對照害死孟青的那張圖片,揮拳斷言當初厮混的是倪如姿。
他們是如此笃定,又如此興奮地加害他人——隻要“他”不是自己。
多可笑,在孟青長眠十一月後,竟然以這種方式還她清白,孟皖沒半分慶幸,如果她知道也不會開心,她沒有幹幹淨淨入土。更何況孟青被再次頂上熱搜,榨幹最後一絲價值,人血饅頭吃一吃,好滋味。
任嶼的加入使浪推到高處,進而疲軟,熱搜很快撤掉,他們聲讨的方向錯了,倪如姿入行多年,左手握權,右手掌利,關鍵時刻公司或許會退縮,但她背後山有多高他們忘了。能走到今天,倪如姿靠的從來不是同歸于盡。
可韓汀硬是逼她認識這四個字。
倪如姿深知她有弱點,任嶼是她的弱點。她清楚韓汀明白,畢竟那是她真心實意喜歡過三天的人。
她是唯一一個韓汀向外界承認的女友,倪如姿了解過韓汀為人性格,以為他對她的分寸是特例,他那麼彬彬有度,□□時照顧她的感受,後來方醒悟他是裝出來對她感興趣。
倪如姿琢磨過他堂堂韓氏獨子非她不可的理由,能有什麼用,無非是韓家路走窄了,需要擴充資源,找來她背後的資本續命。
各自輕松,他們關系持續了一年。商人刀尖舔血,情愛腳下淌。
她會認識,但讓她跪下,還遠遠不夠。
正想着,人到了。
光暗的剛剛好,韓汀鑲在黑影裡,打眼掃過去,面不是溫善,是兇煞。
“倪小姐,久等了。”他沖她稍擡眼,漫不經心道。
生分的稱呼,倪如姿倒聽的順耳,“剛到。”
韓汀落座,包間就來人換了酒水,倪如姿記得很清,那天陸煙喝的正是這種,諷刺極了,“我不把那些東西發出來,你就放過他嗎?”
倪如姿極淡地笑了聲,收在唇角,沒往裡尋,“是嗎?”
韓汀懶散坐着,右手垂放在交疊膝上,拿酒杯的手晃了晃,“倪小姐坐太端正了”。
酒遮掩不住女人香,他領口扣子開兩顆,袖子挽至小臂,可惜沒痕迹,他一向偏好綁着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