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習慣卻走哪帶哪,自打高跟鞋響他捕捉到人,餘光就沒移過。
接的這樁案件稀松平常,查來查去離不開家庭糾紛,精神問題。護工沈文婷發現成毅山的時候腿腳都軟了,下意識打了110,他們趕到現場她還恍惚着,連救護車都沒叫。
那晚他沒見到家屬,不放心,也有私事,想着親自來看,好幾次無功而返,本身已經不抱希望,誰曾想柳暗花明了。
喜怒哀樂全寫臉上,陸煙覺得他該換個活計,免得慘死。成毅山的事都是陸石鵬管,醫生自然對陸煙沒有印象。
陸煙壓根不想知道成毅山情況如何,從玻璃窗朝裡邊望了望,儀器上平穩的跳動恰好鑲進視線。陸煙抿唇,背影看着有些喪。
陸石鵬不在,今天算白忙一場。
齊桑遲疑了一會兒,到她身邊輕聲道:“不要太難過,病人情況暫時樂觀。”搭在女人背上的手掌懸空,又若無其事地放下。
陸煙一七一鞋跟十厘米,高他半頭,轉回身時略低靠着門,好禮貌一笑。
意思是,你哪位。
齊桑這幾年研究心理學,微表情運用爐火純青破了次大案,何況她并沒有掩飾太多,意識到冒犯了,他自我介紹,“你好,齊桑。”
陸煙垂眸,齊桑右手尴尬擺着,幹咳兩下,正盤算怎樣,被輕握了握。女人手偏涼,泛得暖氣像失效。
她和他繞彎,語氣誠懇,“您有什麼事麼,我趕時間。”
白熾燈光将她打碎,再被他記憶黏合,齊桑記憶力超群,第一面他就認出,她是和風縣當年車禍受害者的女兒。
車禍常有,但套話套到性侵的少之又少。是入職實習第一個案子,跟快退休的老警察,他非常深刻,提了百分之三百勁兒。覺都少睡了,整夜拼證據,發誓還她公道。結果三天後,前輩通知他已結案,齊桑初生牛犢據理力争,一句證據不足,無話可辯。
現有的東西确實勉強。
在牢獄,□□犯是最低等。刑法課老師講人性本惡,所以需要思考,需要引導,需要限制,總不能被它統治。
齊桑胸中滿腔熱血,甚至遵循的正義在那次被殺得片甲不留。後來,他努力研習,進修,晉升到市警局,經手相似□□案,她們都怯懦但不怯懼,帶希望說出事實,現實卻鮮血淋漓。
無數次碰壁他才恍悟制服惡這頭怪獸的武器,哪是所謂你我共知的善,是法律漏洞。
有些錯誤,我們必須承認,過了站也要下車走回去。
陸煙的案子成了刺,紮着他提醒别睡着。
“你應該忘了,當時我隻是個小助理。”齊桑不管她有沒有聽懂,自言自語,無奈說:“那件事我很抱歉。”
“齊警官。”陸煙悠閑磕根煙,“您認錯人了。”
她指尖點下打火機,“我能去抽煙嗎?”
齊桑沉默幾秒,什麼也沒說,側身讓路。
“那。”陸煙唇邊笑意淡許多,“謝謝。”
即使一秒,齊桑歎口氣,他明顯察覺,她仍記得。
等電梯間隙,齊桑瞥了眼垃圾桶,剛修剪的白菊,瓣上落了些水,欲蓋它的腐爛,送逝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