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被自己的一陣咳嗽給弄醒的。
“爸!”
好一陣,父親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兒呀!”
父親抓住我的手,一刻也不願意分開,好久好久,父親隻是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給父親喝了點水,墊高一點他的枕頭。又給父親洗了一把臉。我問父親要吃點什麼東西,父親說還沒有到點,到點的時候,李師傅他們會送來的。後來我知道,父親隻能進流食,每天兩頓,李師傅和我的殘疾朋友他們每天跟他熬南瓜粥,裡面放些精瘦肉。
“兒呀,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點頭,
“為什麼?你也不知道?”我點頭。
“局長來看了我,三天兩頭的。他說事情太突然,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情。外面有人在傳,說,人家才是門當戶對。”父親老淚縱橫了。他哭泣了半天。
“既然我們跟人家門不當戶不對,他們一開頭何必托局長鎮長來提親?何必要這樣?他們不知道咱們東方家的孩子隻知道實心眼兒地對人好嗎?他們這樣對咱們東方家,對兒子你的打擊該有多大呀?”
父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父親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兒呀,你不知道有些說法多難聽呀。特别是那個張三娃一家,在隊上逢人便說——他們還專門回隊上說的,說得好難聽呀。說你讀個屁的書,讀成書呆子了。一百萬的房子送給人家了,還連女人的味道都沒有嘗過。老子有這麼多錢至少娶二十個老婆了,娃兒都生了十幾個了,狗日的,還傲慢得很,說要看看他的房子都不幹。怎麼樣?現在人财兩空,什麼都跟自己不相幹,自以為了不起,原來就是一個大傻瓜而已。兒呀,他們就是要讓咱們丢臉呀。”
我緊緊抓着父親的手,什麼也說不出來。
“兒呀,局長說他們一家人都找不到,那個姓羅的也找不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你一點端倪都沒有看出來?你去九寨溝,去美國怕都是圈套呀。你去美國,我是堅決反對的,沒有想到你大姐……”父親悲傷不已,他有太多眼淚了,他說不下去了。
我也想哭,可在父親面前,我不能。我起身給父親洗了一把臉,擦了手,父親的手枯瘦幹裂,已經完全不是天天下地幹活的那雙強勁有力的手了。我心裡難過,背過身,沒有讓父親看見我的眼淚。
“兒呀,局長說丹丹的爸爸已經提成了局長。他在懷疑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交易呀?”
平靜點後,父親問我。
父親的問題戳在了我心上,我的心在滴血。隻是在脆弱的父親面前,我現在必須表現堅強,盡管我比父親痛苦一萬倍。
“兒呀,事情已經這樣,你打算怎麼辦?”
我能夠怎麼辦?我找人問個為什麼都找不到,我能夠怎麼辦?
“爸。先不談這個,大姐他們呢?”我轉移了話題。
“他們周末會來看我。”“二姐哥呢?我也沒有讓他守門了,他不是整天沒有事嗎?他又沒有去找事情做。他為什麼不來守着你?”父親長歎一聲。
“你二姐哥是病人呀,你要他來照看我,不現實呀。”父親閉了眼,休息了一會兒說:“你二姐哥就是還多埋怨你的。你不是讓他無限期休假嗎?工資也少了一半,他跟二姐吵過多次,說你當弟弟的無情無義。他還要你二姐每個月給他一千元。”
“一千元?二姐哪裡來錢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