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迷霧缭繞在整座村子,滿地的猩紅殘骸逐漸變得透明,直至消失。大地晃動,房屋傾覆,銀河倒瀉,所屬于這座村子的生命力漸漸流失。
結界在崩塌。
張巧兒離楚楹很近,立于前方,手直垂到兩側,低頭不辨神色,原本護在她身後的張玲兒此刻也不見了蹤影。
這裡好像隻剩了她們二人。
但她現在渾身散發着妖氣,與方才不是同一個人了。
她的手劇烈抽搐了一下,随後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燦如春花的笑容:“姐姐,我們又見面啦。”
是第一個幻境裡的那隻妖,她追到這兒來了?
楚楹沉下眉眼:“張巧兒呢,她到底在哪兒?”
“張巧兒”緩緩舉起纖纖細手,稍轉了一個弧度,指向了自己的腦門:“你看不到嗎,我就在這兒呀?”
“姐姐,你在這裡靈力也損耗得差不多了,該結束了,這場遊戲也該結束了。”她放下了笑容,眼神變得有些狠厲起來。
“你……”楚楹剛欲再探,卻見“張巧兒”如鬼魅般撲過來。楚楹右手置于後背,側身躲過。
“張巧兒”又消失在了迷霧中。
原來是這裡能吞噬靈力,才導緻淮玉一直昏睡,楚楹沉下心來,眼睛一閉一睜間,瞳孔再次變成了清透的琥珀色。
與之前的妖不同的是,這次的“張巧兒”速度沒有那麼快,她隐沒在沉沉的霧色,立于遠處。
楚楹微眯了眯眼,下一刻手中短刃變化,筆直甩出,以迅雷不及之勢刺向遠方。
利刃劃過,穿過“張巧兒”的身體,消失在了白霧中。
她是實體,楚楹心驚。
下一刻一條銀白色鎖鍊劃破漫天霧氣,直朝她而去。
但似乎并未捉到,隻摟到了一縷空氣。
是那條名喚“陵光”的鎖鍊,沈槐安過來了。
陵光從空中繞了幾個圈,如遊龍一般靈活迅捷,随後又撲入迷霧中,唯有劃破風聲的刺耳。
楚楹觀望了兩秒,才注意到沈槐安的身影在她的正前方,但沈槐安注意力似乎在陵光那兒,并沒有看到她。
朦胧間,一隻小巧稚嫩卻幹枯泛青的小手從下抓上她帶血的衣裙,楚楹面色變得有些蒼白,幾乎是一瞬間就甩開了這隻手。
往後退之時,似乎踩到了什麼,她本能地回頭去望,卻望見了一個目光呆滞,嘴巴微張的婦人正中她眼簾,婦人膚色泛青,眼神無焦距,雖現在那兒,卻好似一具軀殼。
是昨夜見到的傀儡!
婦人伸出雙手,指甲漸漸變得長而尖利,撲上來就要抓她。
但速度并不快,楚楹靈巧躲過後一手握住她手臂,一腳踢中她後背,見她跌倒在地後無意久留,轉身就跑。
擒賊先擒王,先找到“張巧兒”才是主要的。
卻不料眼前有數雙手同時抓向她,楚楹避之不及,被劃破了衣袖和手臂。
布料被撕扯開來,手臂上的細痕緩緩滲出鮮血,這指甲竟利如刀刃。
可眼前迷霧重重,視線模糊不清,隻能見近處,遠處不知情況,當下之事應是先将迷霧驅散開來。
楚楹邊做防備邊深吸一口氣,喚道:“淮玉,可否助我。”
淮玉置于她懷中隐隐作響,楚楹微微一笑,正打算施法驅散迷霧之時,卻見迷霧晃然間迅速往兩旁推開,天地間豁然一片清明,視線變得清晰,也看清了這座村子如今的模樣。
如今傀儡成群,成團簇擁在一起,木屋樹林的細節虛化,變得半朦胧起來,唯有這中心的土地鮮血清晰可聞。
不遠處的沈槐安還維持着施法的手勢,周圍倒了一片嗷嗷作響的傀儡,卻起不來身,看起來是被暫時打斷了四肢。
楚楹再次躲掉一個撲擊,手指狠狠戳上它的脖頸正中,那個傀儡果然沉甸甸地倒了下去。
果然,是貶奴,這種傀儡常常以活人煉制而成,還可以将其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供其操控,是最最卑劣低下的邪術。
貶奴善糾纏,靈活性也不強,最大的死穴便是脖頸正中的位置,那裡是煉制時的開口處,也是暫時制服貶奴的最快方法。
這還是師傅曾經教給她的。
楚楹心有定數,步伐小巧輕盈地掠過每一個貶奴,一霎那間,便成群倒了地。
不知何時,沈槐安不見了,隻有陵光在不停地處理反反複複的貶奴。
楚楹好心地幫忙處理了一下,一片打鬥聲後,陵光似乎找不到主人了,安靜地挂在楚楹腰間,于是她就這樣拖着這條沉重的鎖鍊徐徐走着。
那麼接下來,就是找到“張巧兒”了,楚楹微微喘着氣,默念幾遍靜心決,再次動用靈澤之力,睜眼時瞳孔變了色。
在那片樹影朦胧的林子裡,楚楹覺得陵光太沉了些,隻好道:“你松開跟着我好不好。”
陵光扭動了一下,才緩緩松開,楚楹覺得呼吸都通暢了些,下一秒腳步輕快地奔向樹林。
陵光此刻似一條長蛇随她極快地扭動前進。
不知為何,越入深處,身側的大樹紋理便愈是清晰,枝葉也顯繁茂了起來,顯得有些生機勃勃了。
在大樹最是枝葉扶蘇之時,沈槐安的一襲黑影也逐漸清晰。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不好好說,這就是你最後一次開口的時候。”沈槐安手指虛空半握,隐含着怒意,極其地不耐和厭惡。
“我……沒什麼可說的。”這是“張巧兒”的聲音,不屬于方才的嬌媚燦爛,反而是虛弱憂傷的。
楚楹腳步更快,憂心他下殺手,隔着一段距離大喊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