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一陣風聲鶴唳,隐隐吹動了不遠處的屏風,輕晃幾下後,便又沒了動靜。
楚楹立即坐起身來,微皺了皺眉,随後俯身探了探若瑩的情況,還是同昨夜一般。
屋内亮起的幽光,不同于凡間的燭光暖黃,而是更為墨暗冷清,楚楹循光望去,這是捧在沈槐安手心的一根明燭。
他的腳步已經逐漸靠近窗旁,還沒等楚楹出聲,便隻聽得幹淨利落的一聲響。
窗子被掀了起來,清風,明月,繁星,伴随着極為柔和的月色,籠罩了整間屋子。
“明月繁星。”楚楹翹首,觀望着夜空浮于黑雲之外的明月和點點繁星,有些吃驚道。
人間的夜空往往是月明星稀,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但美則美矣,現如今看到的夜空,反而讓人有種如夢似幻的沉暈感。
楚楹沒有下床,隔着一段距離問道:“大人可否告知我這是什麼情況?”
風掠過沈槐安手心的燭光,引起晃動,他卻依舊神色不變:“我以這燭為媒介,将我們送到了一個往生之地。”
楚楹暗歎了口氣,看來沈槐安早已有所打算,卻沒有告知她半分,現如今她一頭霧水,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往生之地,是生死的界限。”他頓了頓,補充道,“對尋常人來說,進去難出來容易,裡面可能是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世界,隻要自身不沉淪其中,便不用擔心會有生命危險。”
鳳城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若是要尋源頭,從往事追起最是妥當,沈槐安的做法是沒有錯的。
說完他手輕輕一揮,房門便悠悠地展開,月影斑駁,随風輕搖,楚楹下了床,往外面謹慎地探了探。
很安靜,靜地仿佛這裡隻有他們存在,隻有風聲和呼吸聲。
“準備好了嗎,鑼鼓聲要敲響咯!”靈動的少女聲伴随着激動期待的語氣,沖破了屋裡的甯靜。
這聲音把楚楹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回看了一眼,隻見若瑩不知何時坐起了身來,與她對視上後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與此同時,正如若瑩所說,一陣幾沖破天際的鑼鼓聲陣陣響了起來,伴随着愈來愈熱烈的人聲,歡呼聲,一條本幽靜冷落的街道竟短時間内熱鬧了起來。
若瑩歪頭笑了笑:“我沒說錯吧。”
沈槐安也有些吃驚,随後從窗旁踱步走了過來。
氣氛凝固了幾秒,楚楹才笑了兩聲:“你吓死我了,什麼時候醒的。”
“就剛才。”若瑩從床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她身前,清了清嗓道,“我……我也不知道方才為什麼說這話,但是我記得,我來過這裡。”
“你來過這裡?”沈槐安立馬一口反問回去,“這個地方可不是想來就能來的。”
“我知道,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忘的差不多了,隻記得是大師從這裡把我帶走的。”若瑩道。
“師父?他為何會來到這兒?”楚楹疑惑道。
若瑩點了點頭,又撓了撓腦袋道:“我真的不太記得了。”
沈槐安斂了神色,徑直側身出了門,一人憑欄向下望去,楚楹不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十裡紅妝,八擡大轎,雖是夜色濃了些,放眼望去依舊是喜慶的豔色,鑼鼓聲聲喧天,将夜的寂靜渲染成了一片熱鬧。
但隊伍沒有點燈,轎旁的婢女,轎前的擡轎人,鑼鼓手都是應規蹈矩地行走着,步伐一緻地像是同一人。
但更令楚楹有些悚然的是,分明街道除隊伍外并無一人,卻依舊有源源不斷歡呼雀躍的人群聲自下而上傳來,伴随着這一聲響,就好像是城裡的百姓在觀望一場盛大的婚禮。
不,這也許并不是婚禮,若是婚禮,轎前的駿馬上應當是一位新郎官,可此刻卻好似變成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假人。
其實遠觀而來确無異處,但細看一番,可見他的肢體軟綿,且身材巨大得不似一位凡人。楚楹隐隐猜測,也許是一名邪祟。
刹那間,一聲更為有力的鼓聲直破鑼聲,雄厚渾圓地足以動人心魄,歡呼聲愈來愈大,漸漸清晰起來,眼前的紅色也愈來愈明豔,不一會兒,天光大亮。
街上的場景反而變得合理起來,遠遠望之的百姓們不知何時出現了,他們正熱切讨論着眼前的場景。
隊伍的情況也愈漸明晰,這原來真的不是一場婚禮,隊伍中的人也邁出了輕快的步伐,臉上挂着晴朗的笑顔,濃濃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隊伍的尾頭,還跟着一群身着異服的男女,他們手握各式各樣的燈籠,随着隊伍前行而舞動。
“那是什麼東西!”若瑩忽地驚歎了一句。
楚楹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是馬上的那個東西,它身着紅袍,繡滿了各式各樣的符文,腦袋上挂着一頂方正的紅帽,此刻正眨巴着大眼朝底下的人群揮手。
這還當真不是人,反而像是誰制出來的人偶。
“這是從前發生過的事嗎?”楚楹側頭望向沈槐安。
“我猜,也許是。”沈槐安道,将目光移到更遠的地方,那裡四四方方圍了一圈的人,中間是一座高台,家家戶戶的牆上還挂着各式各樣的燈籠。
“這應當就是迎神燈會了。”他不緊不慢道。
楚楹的視線随他而動,将目光也放到了遠處的高台。
“若是如此,那裡就是擂台了。”
若瑩點點頭,眼神卻有些迷離,忽地來了一句:“我記得,有首童謠來着。”
“紅高燭,高堂坐,奉翰音,破災厄……”一群稚童在人流裡穿梭,臉上挂滿了童真的笑容,嘴裡是歡快輕松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