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緣和沈槐安還是留了下來,徐州之難的解決也如實上報給了朝廷。
上頭大喜,下令嘉獎于徐州,說待休整完畢,便派人來修一座觀星台,并賞白銀萬兩,減免徐州賦稅,允許多通航海商路,打通商道,還将其命為兵事要地,可見其重視。
但聖上依舊心有疑慮,徐州的城門依舊緊閉,結界也未有撤走的迹象。
百姓心有惶惶,但溫靖出聲安撫,示意待疫病控制得更為徹底後,聖上定會開城門,這才得以穩定下來。
城東區的陣法此時生長得愈發強大,血絲環繞周邊,吸收着天地靈氣,漸漸地,人們都習慣了它的存在。
生活似乎安定下來了,除了百姓們脖頸上的青紫依舊深刻以外,其他的好似都回歸了以往的日子。
大家權當是疫病的後遺症。
除此以外,郭縣令也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他的行為舉止,神态語氣,都回到了那個一心為民,清廉公正的大人,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軌。
清緣和沈槐安看起來也接受了這一切,隻留在徐州,偶爾出門走動走動,查探民情,觀望大陣,其餘并未有什麼舉動。
但這場平靜後面的波瀾,顯然并未完全熄滅。
沒過多久,便有許多百姓恐慌不已地來縣衙報案,将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稱自己身上起了異樣。
“郭縣令”剛經喪子之痛,身體尚未恢複完畢,便由溫靖帶人查看百姓,匆匆忙忙趕至門前時,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一名男子扯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肌膚裡赫然可怖,毫不相稱的血洞。
那血洞新鮮得很,顔色紅豔,隻慢慢往外滲血,周遭邊緣還微微泛着黑,眼見着馬上便要化膿了。
外邊聞聲而來圍觀的人見了這一幕,紛紛驚懼,呼喊着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溫靖愣了一下,“誰傷的你?可有找大夫看過?”
“大人!我們都有啊!”和他站在一起的一群人都不約而同地撕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裡頭位置大小不一,形态各異的血洞。
而眼前的這些人,他們的脖頸上毫無例外地,全是那深刻的青紫。
這些都是患過病的人。
溫靖面色驟然一變,下令疏散周圍百姓,随後将這些人隔離起來,請來醫師為其查看,後又上報給朝廷,望能給予援手。
醫師煮了藥,又圍上面巾隔離,開始一一詢問過去,并在紙上記錄下來,待查訪完畢,病人們喝了藥,便急匆匆地向溫靖彙報結果。
“由此看來,這應當是疫病的後遺症,據百姓所說,這血洞隻生得吓人,卻毫無痛感,并無不适,至于這後遺症是否具有傳染性,還待考察。”醫師端坐一方細細道。
“借妖之力,果真不是全然可信。”溫靖歎口氣道。
“勞煩您了。”他站起身來行了個禮。
這事是在縣衙門口發生的,光天化日之下自然是傳得沸沸揚揚,鬧得人心惶惶,恐又變成之前那般朋友家人不得相見的局面,大家夥都不約而同來到縣衙門前等候呐喊。
溫靖出面安撫一番,将衆人勸退,一口氣還未緩下,便又聽屬下急匆匆來報,道城中各方的人都出現了血洞的症狀,官兵們正領着他們往隔離區去。
溫靖面色沉着,下令統計人數,将城東區隔離出來,繼續觀察。
聽屬下應了下來,便收拾一下,片刻不停地去往城主府想要與“郭大人”探讨一番,看看能否再尋回那大妖。
而此刻城主府内,倒是有些熱鬧了。
這時府中正在辦白事,白幡高挂,院裡有些空蕩,下人們皆着素衣,頭圍素帛,腳步放輕地走動着,靈堂的門大開,裡頭靜靜跪坐着一個人。
那是“郭大人”。
靈堂隻燃着微微的燭火,陰暗昏黃地映照着他的低垂側臉,安靜地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忽而有人靜步而來,燭光忽然晃動,将影子攪擾一番,又沉靜下來。
沈槐安慢慢蹲下身來,卻沒有說話,隻靜靜瞧着眼前的人。
“郭大人”眼睛安穩地閉着,表情安詳,似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勢睡着了。
沈槐安伸出手來,輕輕地戳了一下,眼前的人就如飄渺的浮萍一般,一碰就無聲地垂落下去。
竟是一副軀殼。
忽然,軀殼睜開了眼,眼神空洞無比,嘴角又扯了扯,四肢扭動起來,垂落地身體又原地而起,直接坐了起來。
那眼神忽然被賦予了生命,瞬間有力起來,卻帶着别有不同的意味。
“大人這是怎麼了?”沈槐安故作訝異道。
“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我還能饒你一命。”眼前的人開了口,卻不是渾厚的嗓音,而是一副極為冷淡的女子音。
“你作這陣法意欲何為?”沈槐安開門見山道。
“若我沒猜錯,你應當已取得了郭大人的魂魄,他以身為誓,與你締約,你如此這般作為,就不怕受反噬,遭天譴?”
“約的是徐州之疫得解,百姓從苦脫身,我所作所為,可未曾毀約。”那女子輕聲笑道。
忽而一瞬軀殼又軟綿綿倒下,從裡頭抽出一團靈氣來,如疾風般襲向沈槐安。
“去死吧。”她輕飄飄地一句,沒什麼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