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月:覺得吃飯無趣的瞬間又活過來了。
任禦史在朝堂上一向話少,不像林相總是躍躍欲試想要挑戰她,也不像姚太尉自來熟以左相朋黨自居,江見月還以為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後來才發現是被左相怼的。
任禦史出身貧微。
她的母親是一位典型的探險家,年紀輕輕就成了大震意外死亡率的一員,母親去世的早,意味着沒有給她留下其他姊妹兄弟親人,享受不了多個孩子所具有的撫育補貼,任同光獨自生活日子過得就拮據些。
大震的貧微和其他王朝相比是要打個折扣的,至少衣食無憂吃穿不愁,但和其她家中姐妹衆多的有志之士相比就要差許多了,所以養成了愛财的性格。
其人還喜歡另辟蹊徑,旁人作禦史是為了以忠貞大臣的身份名垂千古,任同光是為了更好的掩飾自己斂财的行為。分析其他禦史如何找茬,然後把自己的不法行為藏起來。
畢竟知道了上面的政策才好酌情思考對策。
在這種以求穩為主力求保全自身的情況下她安安穩穩在懷帝執政年間升職加薪,熬過了動蕩的戾帝年,在今上登基後的十來年裡終于熬成了輔政大臣之一。
而她讨厭左相的原因也很樸實,她對别人的錢很有占有欲,任同光覺得左相太貪了,影響她的業餘收入。
年紀輕輕怎麼這麼能貪?
大家都去給左相送禮那送給我的不就少了。
但左相脾氣不好,平時瘸着腿來上朝的時候尤其面色不好看,免不得要有人撞到左相的槍口上,人總是喜歡欺軟怕硬的,任同光喜歡穩健的工作方式,不太習慣左相的惡劣。
錢财雖好,不值得她冒被左相針對的風險。
這段時間江見月不像左相一樣喜歡壓榨朝臣、噴灑毒液,任同光覺得自己又行了。
林相不中用,但不代表大将軍在皇帝那裡沒有一争之力,任同光如何不知道左相深受君恩,但現在這個機會實在太誘人,等左相離京,遠香近臭,陛下念起她們從小長大的情義,再對付左相難度會更大。
任同光面色嚴肅細數左相的罪名,江見月抿了一口面前透明高腳杯中的赤紅祭酒認真傾聽,姜雪城坐在她旁邊,緊張到拉她的衣袖。
似乎由于左相的憐愛,皇帝也重新對她的長女投來了垂憐。
可憐的慶世女也在任大人的上疏裡,作為被左相要挾恐吓的可憐皇室成員。姜雪城很緊張,他既怕任禦史被左相報複,又怕任禦史無法對左相造成威脅。
大殿裡靜悄悄的,除了遠處低緩的樂聲還在刻闆地演奏,皇帝在上首微笑,中間是義正言辭訴說的任同光,朝臣鴉雀無聲浩大空曠的宮室中隻有任同光铿锵有力的聲音回蕩開來。
任同光已經快要說完了。
從第一件言行無狀對陛下不敬到第十二件對下不慈,從人品到能力再到長相把左相批了個遍,江見月側耳細聽覺得禦史大夫的指責有些過于失真。
人品就算了,但長成這樣也不是她說了算,左相長得很可以,隻是善于僞裝。
溫大将軍毫不在意,甚至有空夾了道菜。姚太尉鎮定自若端坐席上,林相面容嚴肅忍住不動,不能讓陛下認為她在左相失利的時候太爽,會上黑名單。
姜雪城用餘光細細打量前座的幾位大臣,心下一沉,突然覺得他的喉嚨很幹,不禁想到如果是他被彈劾會怎麼應對。
正常人都會先請罪吧。
江見月注意到他的不适,給他倒了一杯祭酒,宮宴使用的稀釋祭酒淺嘗辄止是不要緊的。然後她轉頭去看皇帝陛下的反應,皇帝俏皮地沖她眨了眨眼。沒人敢在這種嚴肅的時刻直視皇帝陛下,這玩笑的反聩隻有江見月與溫妙應看到。
江見月:穩了。
左相是誰,她可是在京都朝野一手遮天的佞幸頭子。
big膽,唯一的頂頭上司不發話區區禦史大夫竟然敢彈劾她!
這也是巧了,她正缺一個立威的典型免得她走了旁人以為左相府好欺負。
禦史大夫是大好人啊。
好人禦史大夫沒有料到左相竟然敢紋絲不動還坐在席上看戲,以前到這種時刻,哪怕是左相也需要帶領百官向陛下請罪。
而現在左相還坐在那怡然自得,百官更不敢有任何舉動。
江見月把酒杯放回,水晶質地的杯盞在碰到瓷器時發出一道清脆的叮聲,江見月一眼掃過,文武百官都低着頭好像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沒一個剛出頭的,襯得禦史大夫獨單無助又弱小。
嗨呀,我好像那個壞人。
她怎麼敢?
任同光心裡有些發毛,又有些憤怒,雖然是為了抨擊左相網羅的罪名,但左相如此表現也擔得了一句目中無君,這讓雖然有點愛财但确實對皇帝一片忠心的禦史大夫接受無能。
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她退縮,任同光禁不住心底暗罵,說好了今天我們一起參左相,你們都啞巴了?
衆屬官:對不起任大人,想象和現實還是有區别的,左相往那一坐,誰敢冒大不韪去參她,也就您這種曆經三朝風雨的重臣敢開口,我們敬您是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