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與一半家資相比,四分之一也能接受,她明白不可能毫發無損地彈劾左相,雖然左相殺人誅心痛擊她的荷包,但沒有殺人說明她還是知道分寸的。
任同光不由感到絕望,什麼時候她對左相的道德水平要求已經低到了這種程度?
江見月沒有說話,哪怕她不聰明,也知道維護友方的顔面,她離開京都大将軍留下,那麼對方就必須出面,不然任憑左相施為肆意打壓朝臣,大将軍在京都的威望很難樹立起來。
哪怕是為了陛下,她也不能跟大将軍内讧。
餘下的宴席再沒有什麼突發事件,中間江見月嫌棄殿裡熱鬧出去透了透氣,溫妙應緊随其後出來。
“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陛下讓你繼續保持今天的做法,遇事不決可以向陛下求助,還有,保命第一。”
琢磨了下皇帝讓她轉達的話,溫妙應認為左相谄媚皇帝的水平又上升了,以前陛下可不會專門叮囑報命為上這種話。
“你最近很得聖心啊,教教我。”
“你不是做的挺好嘛,用不着我教,不過是為陛下效勞而已。”
江見月覺得自己沒做什麼,這都是左相一向得陛下信重,她隻是延續了左相以陛下意願為核心工作宗旨的做法。
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大将軍,溫妙應神色肅然,舉起酒杯與江見月碰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願以此身為陛下刀劍,事決聖裁。”
語畢離開。
江見月夾着酒杯遲鈍地望着大将軍的背影,在溫妙應跟她碰杯的時候,一種強烈的心悸猛然傳開,心髒在劇烈跳動的同時血液迅速在周身更快流轉,身體的溫度在不斷升高,升溫、升溫、再升溫,直到它獲得了某種響應。
江見月下意識低頭吐出一句話,“願為陛下刀劍。”
熾熱的溫度緩緩褪去,在某一個瞬間,江見月透過左相的潛意識,察覺到了某些東西,她捂住了自己的心髒,久久立在原地,腦海裡突然思考起一件事,大将軍比左相多了一句“事決聖裁”,這是否意味着左相擁有更多自主裁決的權力。
夜風習習,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在轉瞬間出了一身冷汗,酒早就已經醒了。
還是大意了,她應該繼續看史書的。
江見月閉上眼睛,或許她應該仔細查查戾帝到底是怎麼待着宗室親王一起進冥府的,她忽視了大震的密契。
大震的密契,一種在赤杯的見證下訂立的絕不可能違背的秘密契約,就算是赤杯寵兒的皇室違背也要付出慘痛代價的神契。
由于一直生活在唯物主義的世界,随着潛移默化的生長,她把這一點忽略了。
上輩子就算她力氣大,也沒大到能打龍的地步,但溫妙應乘龍而來的時候,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她那時閃過的念頭是沒有趁手的武器。
難道有武器她就能打龍了嗎?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常人……不,等等,如果是左相,好像确實可以。
江見月内心糾結。
如果左相和大将軍與皇帝是導緻戾帝之死的那種關系,那就很說的通皇帝為什麼這麼寵愛左相了。
誰會不喜歡絕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存在。
這種密契會因為靈魂的變動而延續下來嗎?
剛剛的反應證實了密契在□□上存在,那麼靈魂上呢?皇帝知道她的左相換人了嗎?
“陛下為什麼要我去找左相談話?”
溫妙應在筵席結束後跟着皇帝陛下行走在宮室屬樓向望月閣而去的懸空飛廊上,溫妙應心中困惑忍不住詢問,左相并非第一次專權處理地方政事,從她們還在王府相依為命之時左相就已經獨自理事為陛下分憂了。陛下從未有像今日這般牽挂不下、再三叮囑的情況,難道五都主官竟有如此棘手之人?
大将軍的臉上露出一抹冷意,若真有此人令陛下煩惱至此 ,她必率軍殺之。
皇帝今晚心情有些低落,緩緩登上閣樓俯視着京都燈火通明的景色,遠處歌舞升平,時間已過辰時,大震人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更遠處,遼遠天際中的金虎車宛如金色流星交相輝映,來自大震各地的信息和英才如流水般彙集到京都,流入皇帝手中,天下諸事皆決于皇帝,她伸手一推便塑造出兩位權貫朝野的重臣。這位年過五旬卻依舊春秋鼎盛的帝王長身而立,不在去看這片掌握在她手中二十餘年的天下,似乎才想起自己心腹愛将的疑問,輕歎一聲。
“畢竟左相今時不同往日。”
“難道您竟然懷疑姜見月的忠心嗎?”
溫妙應愕然。
“朕從不懷疑左相。”
風有些大了,将皇帝的衣袍吹得獵獵飛起,溫妙應看的皺眉,将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陛下披上,皇帝笑笑收下她的好意,吹了一會夜風,帶大将軍在宮中留宿。
“今晚陪朕聊聊吧。”
朕從不懷疑左相的忠心。
皇帝的未盡之語是——但朕也希望江相能夠忠心于朕。
“江相年幼,妙應多照顧她些吧。”
風中隐約傳來了皇帝的歎息。
溫妙應沉思許久,也沒想明白和她同歲,人皆隻敢以左相呼之的姜相到底哪年幼了?
心理年齡年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