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杭秋第一次靈魂離體出任引魄使的日子,當他起身看見鬼曹拿着彎刀站在他身旁的時候他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吓得直往後退,穿入牆壁,大喊着“鬼,鬼,鬼啊”!
鬼曹歎息,敲了敲牆壁,道:“牆裡很涼快嗎?”
杭秋這才反應過來周圍是一片漆黑,還不如出去與鬼作伴。杭秋探出腦袋看了看鬼曹,不仔細看,其實還是可以的,畢竟人模鬼樣的。折騰一番杭秋才适應鬼曹的存在,依舊留着半個身子在牆裡,探出來的腦袋看了看鬼曹,詢問:“鬼曹大哥有何貴幹?”
“帶你引魄。”
“哦,哦——”杭秋這才想起來昨天發生的一切,自己是引魄使來着,昨天鬼曹大哥教了很多規矩——
杭秋從牆裡鑽出來,踩着榻上自己的肉身下榻,鬼曹看了看他的肉身,一本正經問杭秋:“要不要給自己蓋個被子?”
杭秋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榻邊,這才看見榻上還有個自己,吓得上蹿下跳。
“你要看不慣就燒了吧。”
“不不不不不!”杭秋趕忙來到榻前,這才冷靜下來,鬼曹冷笑一聲穿門而出,杭秋松了口氣,又瞄了自己一眼,哆嗦一下趕忙跟上鬼曹。
“鬼曹大哥,不會有人對我的肉身做什麼吧?”
“你希望有人做什麼?”
“不不不,什麼都不要。”
“放心,這宅子招鬼引妖,就是不吸人。”
“讓我看房子的婆婆也這麼說的——那婆婆不會是孟——”
“孟婆可不是什麼老妪,她沒空在人間與你玩鬧。”
“哦,這樣啊。”
“一會兒那橋上有人跳河,等她魂魄上來你就将她帶走吧。”
“哦,好——跳,跳河?”
“怎麼了,你怕水鬼?”
“不不不!”杭秋閉嘴,跟着鬼曹在橋下等候,果然沒兩分鐘就看見一位披麻戴孝的妙齡少女以淚洗面,在橋邊站了半分鐘,杭秋看了看鬼曹,問:“我們就看着她跳嗎?”
“你想陪她跳?”
杭秋趕忙搖頭,又見那女子一鼓作氣,蹬上欄杆縱身跳了下去。
“哎哎哎!”
鬼曹一刀柄攔下要沖過去的杭秋,問:“你要救人?”
“豈能見死不救?”
“那一會兒她被你吓死了,算誰的?”
“這——”
過了一會兒,鬼曹帶着杭秋走上橋頭,等了半分鐘便見一團白煙從水面浮出,慢慢形成人形,便是那投河自盡的少女。少女臉色慘白,披麻戴孝,眼眶黝黑,雙目無神,停留在河面上空不知該歸往何方。
“去将她帶來——”鬼曹側頭同杭秋說話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不見蹤影了。鬼曹疑惑,尋覓一圈發現他已經吓得抱着另一邊的欄杆縮成一團,還不知好歹念起了“阿彌陀佛”,把自己整得差點消散。得虧他念了兩句覺得渾身疼痛便住了嘴。
“書生,你幹嘛呢?”
“青,青青姑娘,鬼,鬼——”杭秋閉着眼指着那邊漂浮的女鬼,哆嗦得不行。
小青好奇看了看那邊的女鬼,不解:“你不也是鬼嗎?”
杭秋被點醒,停止了哆嗦,但還是沒有起身。
“喂,人家等着投胎呢。”
“啊?哦哦!”杭秋趕忙起身,來到鬼曹身邊不知所措。
“你的勾魂——”小青跟來,還沒說完話就被鬼曹一刀攔截,“沒禮貌的鬼,幹嘛呢?”
“鬼不與妖為盟,請離去。”
小青看向對面一刀之隔的杭秋,打趣道:“書生,是這樣嗎?”
“啊?”
“他初來不知規矩,你修煉五百年也不知規矩嗎?”
“我隻知人間物以類聚,咱們都是人類口中的異類,怎麼不能作伴?”
杭秋思慮一番,點頭道:“有道理。”
鬼曹瞪了杭秋一眼,扔了一幅卷軸給杭秋,彎刀依舊攔截着小青靠近杭秋。
杭秋拿着畫卷一頭霧水,不知所措,問道:“這,這是什麼?”
“你的引魄法器啊傻子,”小青看向鬼曹,帶着幾分嘲諷問,“你怎麼教他的?”
鬼曹不語。
杭秋想起來鬼曹的指教,生疏捏訣,卷軸竟然真的自己打開了,還懸在空中。
小青看他愣了許久,道:“喊名字啊,你要給她作畫不成?”
“名,名字——”杭秋手忙腳亂,看見鬼曹默默遞過來一本名冊,他恭敬接過名冊看了看,名冊上出現一姓名和其死亡因果,他看了看女鬼,膽怯喊道,“王,王,王輕娘。”
女鬼飄然轉身看向杭秋,目光呆滞了一會兒,飄進畫卷中,畫卷合起回到杭秋手上,明明沒有絲毫變化的卷軸在杭秋手中仿佛卷上了燙手山芋一樣,差點給掉河裡去了。
“現,現在幹嘛?”杭秋緊緊抱住畫卷,生怕一松手裡面封印的妖魔就沖出來為禍人間了。
“去别處收魄。”鬼曹引路,杭秋跟在後面戰戰兢兢。
“我看看。”小青偷偷摸摸跟在杭秋身後想拿畫卷,被鬼曹一刀砍過來,小青翻身退了兩米,銳利的目光鎖定鬼曹,她吐舌宣戰,正要跟他大打出手的時候卻聽杭秋道:“青青姑娘你沒事吧?”這句話讓小青放棄了魚死網破的念頭,她起身拍拍衣服,壓住嗜殺的性子,決定不幹涉他們引魄。她笑道:“好得很,書生,我下次再來找你哈!”小青說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眨了眨眼,轉身消失。
杭秋困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尚未想起來昨日白素貞同他說的話,他轉頭想找鬼曹的時候才發現鬼曹早已走遠。
“鬼,鬼曹大哥,等等我!”
天朗氣清,從來時算起,杭秋已經在臨安待了三個月。
“京城真是煥然一新。”
“青青姑娘你怎麼來了?”杭秋坐在酒樓二層樓台邊觀賞日落,被身邊突然出現的小青吓了一跳。
“問你咯。”小青戳了戳他的胸口。
“我?”杭秋困惑,他剛才想她了嗎?也罷,一個人也無聊,“青青姑娘你剛才說‘煥然一新’,是跟哪裡對比的?”
“五百年前的京城咯。”
“五百年——那不是長安城?”
“是啊是啊!五百年前京城裡都是一群酒鬼,可是他們好飄逸——”小青說罷滿臉花癡往杭秋身上倒,杭秋這次反應極快,竟然給他溜掉了!
“青青姑娘,你臉上的傷怎麼還沒好?”杭秋跨過凳子溜到對面座位繼續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