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杭秋沒有想到,這麼快就以這種方式再遇見當初在臨安給他宅子的婆婆,當時婆婆留他喝了碗茶,說自己要出趟遠門,這屋子招邪需要有陽氣鎮壓,就将這宅子的居住權給了他。他一直以為是婆婆故意編造為了能讓他有個住處,可是如今看來——
“是被邪祟纏死的。”
杭秋理了理婆婆的軀體,起身看向身後的瓈扶,壓了壓眼裡的淚水,問:“邪祟害人,可有誰來懲治?”
“冥界和仙界。”
“你就是仙。”
“你想替這位婆婆報仇?”
“不止是婆婆。”
“好。”
杭秋驚詫:“你,答應了?”
“答應了。”
“何時——”何時懲治邪祟?
“現在!”
杭秋的話被瓈扶打斷,隻見他垂放在身旁的右手成鷹爪狀,四十五度翻轉的瞬間宅子周圍突然傳來很多邪祟的痛苦呻吟。杭秋驚詫轉身看向在宅子邊緣痛苦攀爬的那些邪祟,這才發現原來宅子外布下了一層看起來薄如空氣的結界。
“你什麼時候布的結界?”
“來的時候。”瓈扶回答了他的話後,又說,“你若不喜殺戮,就閉上耳目。”
杭秋遲疑了一下,立刻閉眼捂耳,瓈扶見他準備好了,右手收拳,雙眼微眯,結界瞬間染上一道金光。金光之強,能蓋過瓈扶瞳孔的顔色,能侵入閉目的杭秋眼中,能讓那些邪祟僅有一秒表達痛苦的時間。功力不佳者融化在結界之上,功力深厚者皆滅于腰鈴之下,有頑強者殘喘爬到瓈扶身邊,嘶啞的聲音乞求着“大仙饒命”。瓈扶不屑瞥了它一眼,背手轉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一刻它成了衆邪祟中叫得最慘的一個。
瓈扶将腰鈴系好,拿開杭秋捂住耳朵的雙手,看着将眼睛閉得更緊的杭秋,道:“走了。”
杭秋驚訝,睜眼看見周圍一片甯靜,隻有老婆婆的屍體和漆黑的夜色。
“屍,屍骸都沒有的嗎?”
“你不是嫌髒嗎?該去下一家了。”
杭秋跟上瓈扶,喊道:“等等,我想——”
“葬了她?”
“嗯。”杭秋點頭。
“為何單單隻葬這位婆婆?”
“鬼曹大哥說陰間不插手陽間命數,可是婆婆給了我一個安身之所,我不想她——”
“好。”瓈扶說罷,揮手即将宅子變作墳場,老婆婆身旁的地面開始動蕩,一塊矩形的地面凸起,随後往前推開,地面露出一個大窟窿,老婆婆軀體輕飄飄升空,落入窟窿,随後一台棺木從地面徐徐升起,方才挪開的地面變作棺蓋釘上棺木,棺材懸空直奔院中那顆銀杏樹而去,一陣“轟隆”聲,棺木不見,方才地面上的窟窿也仿佛從未出現過。
杭秋看得眼睛都直了,跑到樹邊看了好一會兒,指着銀杏樹地下問:“可,可是葬在這了?”
“這裡風水好。”
“這,這也太厲害了吧?那棺材是憑空造出來的?”
瓈扶冷笑一聲,走出宅子道:“怎麼可能?自然是買來的。”
“什麼時候買的?”
“剛才。”
“你哪來的錢?”
“你錢袋裡的。”
“啊,啊?”
“你後悔了?”
“不是,有點突然。”
杭秋将所有鬼魄帶去冥界回來之後,看見在人間等着他的瓈扶一直盯着他看,不自在問道:“怎,怎麼了嗎?”
“我想起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杭秋如今的宅子又是哪位好心人給的?”
“啊——那是一隻好心鬼給的。”杭秋見瓈扶疑惑看着自己,繼續道,“我上任第一天收了一個叫王輕娘的鬼魄,黃泉路上她不肯走,看了路引才知道她先失雙親又成了望門寡,無依無靠才投河自盡,可是她夫家并沒有經過地府,我前幾天才看見汴梁引魄使将她未婚夫君的鬼魄帶來。我幫她把她夫君帶到她身邊,他們說他在此地有個宅子,一直無人居住,不然就給我住吧。”
“她夫君又怎知你需要住處呢?”
“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那就沒有别人惦記這個宅子了?”
“有啊,所以青青姑娘把那宅子弄得邪門得很,如今都沒人敢靠近了,都說是陰魂不散。”
瓈扶目光突然黯然,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哎,你不問我王輕娘為何會提前收到她未婚夫婿的死訊嗎?”
“她問了?”
“是啊,青青姑娘一聽就問了。”
“不想知道。”
“很邪門的,你聽一下嘛!”
“不聽。”
臨近端午,插艾草、包粽子、腌鴨蛋、釀雄黃,瓈扶走到窗外看見杭秋站在滿盆白色糯米前,一手握着粽葉一手抓着粘手的糯米往裡放,覺得好奇便靠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奈何杭秋埋頭包粽子,根本沒理他。
“這是什麼?”
“粽子啊,沒吃過嗎?”
“幾百年前的事了。”
“幾百年前你是什麼身份呀?”
“人。”
“我當然知道是人,難不成是鬼啊?”杭秋手頓了半秒,繼續包粽子,“我是問出身。”
“王孫。”
“貴族啊?那肯定沒見過别人包粽子,想吃什麼餡兒的,我給你包?”
“你吃什麼餡的?”
“我不吃餡兒。”
“不愛吃?”
“不是,懶得弄。不過你要想吃我可以給你弄,别客氣。”
瓈扶打量了杭秋三眼,道:“應該包不進去。”
“包不進去?”杭秋好奇看向瓈扶,“什麼餡兒不能剁碎了包進去?”
瓈扶側身仰靠在窗邊,嫌棄道:“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