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要完蛋了。
徐起白頭冒冷汗。
現在走肯定來不及了,剛剛在路上還和她做過保證,不會再騙她了。
她肯定會煩死他這個撒謊精的。
一瞬間,徐起白腦海裡閃過無數念頭,他當機立斷,趕在校醫開口前,急匆匆回答道:“對的,因為傷在腹部,所以胃疼。”
顯然,溫初并不相信他說的話,又問了一遍醫生。
醫生仿佛看不見他使的眼色,“啊呀”一聲,笑道:“他哪裡是因為傷在腹部才胃疼的啊,他那是吃壞東西了,明明有胃病,還吃放涼的東西。”
溫初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中午她幫男生帶的黃焖雞米飯。
當時還是熱的,可是男生又陪她去了一趟辦公室。
溫初心裡真是又氣又自責,在這兩種滋味中又夾雜着幾絲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心疼與傷心。
她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全然沒有了之前要避着男生問醫生的心思。
她現在就想知道,男生的傷。
一刻也不想等了。
溫初攥緊了手上的紅花油盒子,擡頭問道:“校醫叔叔,你今天給他換過藥,他腹部的傷怎麼樣了?”
她蹙眉又認真想了一遍,接着問道,“會不會胃疼既有吃壞東西的緣故,還有腹部受傷的原因,那這有沒有事啊?”
一連串問出這些問題,溫初焦急地等着校醫回話,全然沒有察覺到她身旁的男生已經面如死灰了。
如果是之前,他沒有騙她之前。聽見溫初這番關心他的話,徐起白肯定會感動壞。
但現在,在這感動之下,徐起白又切身體會到了猶如滔滔江水般的絕望。
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給他,直接上演緻命一擊。
讓他除了煎熬的等待,什麼也做不了。
“腹部?”校醫疑惑道,“我可不知道他腹部有傷,他今天換藥,是因為傷到手臂了。”
校醫歎出一口氣,繼續道,“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學生都是怎麼想的?傷口縫那麼多針,還穿外套捂着。這天那麼熱,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我換藥的時候,傷口都發炎了,紗布和傷口粘連在一起,花了好久時間才揭開。”
聽到醫生的話,溫初耳邊嗡嗡作響。
猶如一道驚雷從天而降,把她從中劈開了。
她又又又被他騙了。
原來……他傷到的是手臂。
說是腹部,多半是為了讓她能心安理得上他的背而編造的借口。
溫初目光複雜地看着男生,生氣嗎?當然生氣,很生氣。
可是她又沒有立場生氣。
他都是因為她才這樣的……
放涼的黃焖雞米飯,傷到的手臂,都是因為她。
溫初心裡既生氣,又自責,還夾雜着幾分心疼和擔憂。
他從教學樓四樓一路背着她來到醫務室,連書包都不肯讓她拿。
下午的時候傷口就已經發炎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傷口會不會已經撕裂開了?
她自己摔了一跤都那麼疼,他肯定比她要疼上上萬倍。
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是一聲不吭。
要不是校醫告訴她,他就打算一直瞞着她嗎?
為什麼要這樣呢?
為什麼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傷口恢複不好怎麼辦?
溫初擰緊了眉頭,徐起白悄悄瞥了瞥,更是不敢說話了。
良久,徐起白聽見女生歎出一口氣,略帶疲憊地對醫生道:“謝謝醫生,我知道了,我們走了。”
徐起白心一沉,她還是對自己失望了。
自己騙了她一次又一次,對他失望也是應該的。
隻是,心裡還是好傷心。
徐起白甚至不敢直視女生的眼睛,他垂着眸子,低聲道:“我背你。”
“不用了。”女生的語氣更是讓徐起白心中一痛。
不該是這樣的,都怪自己,是自己搞砸了一切。
自己不應該來找她的,他隻會害她不開心,害她受傷。
他不該出現的,他就應該消失。
和之前一樣,消失在她的世界。
他是如此的沒用和差勁。
自我唾棄感席卷全身,使他失去了一切行動力。
徐起白知道此刻自己應該開口說話挽救彌補的,可是喉嚨一梗,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自己一個人無助地坐在黑暗的密閉的房間裡,等待着一次又一次沒有盡頭的痛苦。
“你手臂受傷了,要好好養着,不可以再背人了。”溫初抿了抿唇,偏頭解釋道。
她本來不想解釋的,可是看着男生低着頭,聳拉着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心突然空了一角。
想要解釋給他聽,不想他誤會。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解釋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啪嗒”一聲,黑暗無光的房間開了一扇窗,無數天光從外面射到屋子裡。
陽光透過窗一直照射到他腳下。
空氣中的浮塵仿佛有了生命,閃着碎碎的光。
如童話世界裡的小精靈般飛在他身邊。
死寂的心又燃起了光,徐起白擡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生。
兩個人坐在聽診室的藍色休息椅上,頭挨得很近。
近到徐起白能清楚看到女生亮若燦星的眸子,一根根卷翹的眼睫毛。
眼裡隻有他一個人。
隻映照着他一個人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滿足感纏繞住他的四肢百骸,瞬間驅散了他的頹喪與郁結。
徐起白唇角一彎。
他真是栽在這個人身上了,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僅僅是她說的一句話,對他而說,便是此世間無價的解藥。
能解他身上萬千毒。